安卜揉她的頭,讓她專心準備晚會,跟她說:“你還是不相信我,現在胡思亂想的人是你。”
蔣珂看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最後抿抿唇,說:“我相信你。”
後來安卜就不會每天晚上都會來,隔幾天來一次,來的時候也不會耽誤蔣珂太多的時間。在外面買點東西帶給她,關心關心她的身體,讓她不要太過勞累,便放了她回去忙。
他自己現在也忙,憑著關係和自己能力召集了科研人員,還要跑政府關係,建立起公私合營的研發機構,然後才能開始產品的研發生產,再慢慢開啟市場。
在這個過程中,蔣珂和安卜都慢慢穩了下來。蔣珂覺得自己在舞蹈和感情之間似乎也慢慢找到了平衡點,不再手足無措,不再慌亂,心裡有底,不慌不忙,這是她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輕鬆而又滿足的狀態。
她配合團裡把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好以後,舞蹈晚會如期在一九八二年的最後一天晚上舉行。
那一天演出廳來了很多穿軍裝的領導,也來了很多買票的觀眾,還有蔣珂的親戚家人。
蔣卓和李佩雯扶著蔣奶奶,一起在觀眾席落座。在晚會開始之後,便在舞臺的光影中追著蔣珂跳躍的身影。
蔣奶奶一頭花髮綰了個很小的髮髻在腦後,人老了,髮量比年輕的時候少了一半不止。
她坐在座椅上手裡還拄著柺杖,看著舞臺上的蔣珂看到滿眼都是眼淚。她想起了七一年那個夏天,搭腿在家裡木箱子上練功練得滿身是汗的小人兒,穿著印花的棉布褂子,袖子直捲到胳膊根處。
她去杏芳兒家給要了雙舊得發灰的舞蹈鞋,那鞋還被李佩雯給剪了。現在想想,那時她得有多難受啊。
李佩雯這時大約也想起了那雙被她剪掉的舞蹈鞋,抬手抹了一把眼淚,重重地吸兩下鼻子。
***
李佩雯和蔣奶奶一直不知道蔣珂和安卜之間的事情,一直到舞蹈晚會開始的這天晚上,她們都還一直被矇在鼓裡。
等晚會結束以後,她們和一起來的街坊四鄰還有一些親戚一起去後臺看蔣珂。因為有蔣奶奶這種年齡過於高的,行動總沒那麼方便。順順利利地到了後臺,才發現後臺正鬧一件大事呢。
蔣珂坐在化妝鏡前,身上淺藍色的演出服都還沒換下來,在她面前就單膝跪著個男人。穿著一身蔣奶奶一直認為不倫不類的西裝,手裡還捏著一個帶亮光的圓環。
而一些其他伴舞或者報幕拉幕的工作人員站在旁邊看熱鬧,正起鬨呢,七嘴八舌說什麼“答應他吧!”
看不懂這是幹什麼的,蔣奶奶停住步子問李佩雯,“觀眾給咱們可兒獻禮物,還能這麼獻?”
那邊蔣珂被安卜求了婚,雖然沒什麼鄭重的儀式,但在他笑著恭喜完她演出很成功以後,突然拿出戒指來,跟她說讓她嫁給他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淚目了,又想哭又想笑。
也就這時,她聽到了蔣奶奶說話的聲音。她的情緒被蔣奶奶的話打斷後,便忙伸手套上了安卜手裡的戒指,然後起身就往蔣奶奶和李佩雯這邊來,招呼她們:“奶奶,媽,你們來了。”
蔣奶奶注意力可沒被她分散掉,等她走到了自己面前,伸手就捏起了她的手,盯著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左看右看,然後轉頭問李佩雯,“這什麼意思啊?現在這潮流,不是結婚才戴戒指嗎?”說著又看回蔣珂的手指,“這也不對啊,人要結婚,戴的那都是金戒指。是不是,可兒她媽?”
可兒她媽還沒來得及應聲,安卜已經到了她們面前。他還是那副很有禮貌的樣子,叫李佩雯和蔣奶奶,“阿姨,奶奶。”
蔣奶奶眼有點花,李佩雯記性也沒那麼好,都認不出他了。唯有蔣卓認識,偏站在旁邊不搭話。
蔣珂把手從蔣奶奶手裡抽回去,清了下嗓子不得不跟她們再介紹,“媽,奶奶,這個是安卜,你們以前見過的……我們團那個……安幹事……”
提到安幹事,又說是去過她們家裡的,那蔣奶奶和李佩雯就想起來了。當時蔣珂從南京回來,她們還特意問過這個安幹事呢。是蔣珂自己說他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家庭也不相當,所以她們後來就沒提過。
蔣奶奶和李佩雯現在再看這兩人的情況,只覺得這事情可以說相當出乎意料了。她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這會兒戒指都給蔣珂戴上了,還有跪的那一通,也不知道搞的什麼鬼。
蔣奶奶悶口氣,雙手握著柺杖往地上戳了戳,氣勢很足地跟蔣珂說了句:“先換衣服,回家慢慢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