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六王爺三尺之內不能近人,否則殺之,這規矩多麼殘暴,就說顧月言那柔弱的姑娘,王爺竟忍心將她關在地牢裡,夜裡好好的一個人就沒了!!不是他殺的,就是他派人殺的!”
“哦,證據呢?”太后緩緩看向她。
皇后咬著唇,有些慌了:“那牢中的屍首難道不是證據麼,太后休要相信什麼刺客之說,顧月言已身陷牢獄,性命堪憂,為何還有刺客要冒死潛入王府,就為殺一個囚犯呢?”
這理由編得也太拙劣了,安錦曦聽得心中發笑,她抬起頭,一臉無辜地瞧著皇后:“對呀,你說為什麼呢?”
“住口,休得無禮!”皇后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來人,把這個死丫頭拖下去杖五十!”
墨凌鈺神色一緊,袖中滑出暗器,心中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打不了就從皇宮一路殺出去。
“慢著,”太后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她反了什麼例律,為何要用刑?”
“是啊,不合三尺法,何以信天下?”安錦曦笑呵呵地附和道。
一語出而四座皆驚,皇上和太后不可置信地盯著這個小丫頭,不能相信這般話竟然由一個不滿二十的女子說出口,這安淮的閨女真是每次都能帶來出其不意的驚喜,太后不禁笑了出來:“哈哈哈,這話說的好,不合三尺法,何以信天下。”
她扭頭看著皇上,語重心長道:“皇帝啊,哀家信佛,最不喜殺戮,顧月言也是大家族出生的小姐,若是真的被私自處決,哀家一定嚴懲。但今日要想定鈺兒的罪,一定得拿出個證據來。當年梅妃遇刺,也沒有證據,事情都沒有查清楚,豈能說是鈺兒害死了她!”太后態度堅定,竟是一步不讓。
“當年,梅妃她……”皇上神色恍惚,眼底滿是哀傷。
梅妃。
這麼一個久遠的名字,讓許多人都沉默了。
那個名字,那個名字能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聯絡在一起,能和滿腹經綸,知書達理聯絡在一起,那個名字能和清冷孤傲,尊貴風雅聯絡在一起。她是當年楚家的大小姐,京城第一才女,是聖上最寵愛的梅妃娘娘,也是墨凌鈺的母親。
而所有人想起來的,不是她當年的才高八斗,而是自古紅顏多薄命,那樣一個生活在詩書中的美好女子,死在了自己親生兒子手裡。
安錦曦不可置信的看著墨凌鈺,太后剛剛說的什麼,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這怎麼可能呢?
“曦兒,”墨凌鈺也看著她,苦笑著揚起嘴角,“你相信我麼?”
安錦曦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觸手冰涼,“嗯。”
墨凌鈺對當年的事情已經沒有多少印象,只有一些片段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那些片段太多血腥,至今對他而言都是一段陰影,他隱約記得,一把剪刀狠狠地刺過來,然後……母妃擋住了他,鮮血染紅了母妃的衣服,也染紅了懷中的他。
其後記憶中斷,只記得他自己手裡拿著一把染血的剪刀,宮女驚恐地尖叫,眾人痛哭,父皇來了,皇祖母來了……
他被幾個不認識的人拽到大理寺,手指被竹板夾得發紫,幾度疼暈過去,又被冰水潑醒。
再之後,皇祖母去大理寺把他接了出來,留在身邊照看。他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多年來暗中蟄伏,培養自己的勢力,只為了查明那夜的兇手……
皇帝說完那話也一怔,悲傷的情緒從他身上溢位來。那一夜,他聽見宮人喊,梅妃娘娘出事了!他匆匆穿好衣服來找她,那樣一個美好靈動的女子,臉上已經失去了生氣,胸口一個血窟窿,血液不斷的湧出來。
那血太紅,刺痛了他的眼睛。
還有孩子嗷嗷啼哭的聲音,他這才注意到一邊的墨凌鈺。
他的皇兒嚎啕大哭,手裡握著一把剪刀,那上面還滴著血!梅妃身邊的丫鬟說:“奴婢該死,六皇子玩耍剪刀,失手傷了娘娘……”
他大怒,要殺了這個狠毒的孩子,可太后趕到了,無論如何都不予,“沒有證據,就不能定罪!”
皇帝微微閉了閉溼潤的眼睛,要不是太后攔著,下令把孩子送去大理寺調查,他到場就會殺了這個逆子!可憐了他的梅兒……
太后娘娘想起那個才華橫溢的女子,深深的皺紋也不禁舒展開來,她在深宮多年,那是她唯一見到過的心靈純淨的女子,那般玲瓏心竅任何汙穢都沾染不了。琴棋書畫,天文地理,詩詞歌賦,信手拈來,她不爭不搶,在這陰謀傾軋的後宮中安靜地生存,像長在崖縫間的蘭花,靜靜吐露芬芳。
淡泊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