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聞之色變的話,但蕭欥面上依舊沒有多餘表情。一張冷淡的面具可以在無形中省掉許多麻煩;就算對著皇后,他也不想放下。
而見了那張面具的皇后自然不會高興。考慮到皇帝同樣只有這種待遇,就算她心中不虞,也只能怪自己。“太清奴,來啦?坐。”
聽到自己兒時的小名,蕭欥並沒多大反應。他只點點頭表示回應,然後便照著皇后指的軟墊跪坐下來。
見他無動於衷,皇后有點卡臺詞。但這種障礙,她早就預料到了。“你回長安好幾個月了,可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蕭欥搖頭。這次倒不是應付,而是真的沒有——只論物質條件的話,長安絕對是全盛朝生活最優渥的地方!
皇后對此表示欣慰。接下來,她又細心地問了蕭欥生活起居上的各種細節,蕭欥也一一答了。
前頭鋪墊好了,這才能穩妥地進入正題。很容易地,皇后就帶起了今天正事的話頭:“……雖然推遲了兩年,但你一回來,為你選妃這事情就立刻提上日程了。”她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蕭欥臉上的表情。“現在,距離陛下下旨已經過去了兩個月,想必你對人選應該也有些瞭解吧?若是有偏愛的,你可要告訴母后啊!”
聽了這些話,蕭欥心中瞬時接連三聲冷笑。
他一回來、為他選妃這件事就立刻提上日程?呵呵,難道不是頂著這樣的藉口把他早點召回長安嗎?
因為已經過了兩月、想必他對人選應該有些瞭解?呵呵,除了蕭月寧給他開的小灶外,到現在他還沒見過哪怕一幅畫像,怎麼有所瞭解?
若是有偏愛的一定要告訴她?呵呵,沒有比這個更天方夜譚的了——
若是真心想知道,這事兒一開始就該問他。拖到自己心儀的人選被皇帝否決以後才想到來問他這個,不客氣地說一句,連馬後炮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不要臉程度了!
一堆話裡沒一句是實話,蕭欥也樂得用套話堵回去。“一切全憑父皇和母后做主。”
不知道是不是皇后的錯覺,她總覺得蕭欥說這句話時滿心滿眼都是嘲諷。但定睛一看,蕭欥卻又還是老樣子,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
“沒有關係,你說!”她掙扎著不想放棄,“要知道,天底下沒有比咱們更尊貴的人家了!只要你想,母后一定儘量滿足你的心願!”
是嗎?
蕭欥抬眼瞅了瞅皇后,隨即又垂下去,恢復了一開始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其實不管他看不看對方,他都不會說——開玩笑,皇后會點頭贊同他娶元非晚才奇怪!而他實質上看了,就不是為了做決定,而是想知道皇后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難道皇后指望他說,他最喜歡魚初嗎?這樣一來,皇帝就能順理成章地在魚初和顧芳唯之間給他賜婚前者,這樣皇后就不必擔著李家的矛頭、轉而是他承擔了?
呵呵,與其奢望這種不可能的事,不如趁早洗洗睡更實際些!
“的確沒有。”蕭欥一口咬定。若他和元非晚在街上被人看見,那些人也只能得出“偶遇”這樣的結論。隔山震虎和公之於天下是不一樣的;只要皇帝一日沒有下詔賜婚給他和元非晚,那他就一日不可能被套話,誰來都沒用!
一聽這種語氣就知道下面沒戲,皇后顯得失望極了。“你……”她開了個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卡住了。
蕭欥也不著急。估摸著皇后要思考很久,他便不出聲地背起了孫子兵法,藉以打發時間。而等他背到第三遍“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時,空曠寂靜得令人心中發虛的大殿裡終於又響起了人聲。
“本宮知道,你其實是怨本宮的。”皇后低聲道,調子淒涼蕭條,眉眼低垂哀傷,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這也不怨你。之前的事情是本宮考慮不周,讓你吃苦了。”
蕭欥沒有答話,只平靜地注視回去。
如果他能在去西邊的第一年聽見,他說不定會感激涕零;第二年聽見,他不會感動,但也不至於怨恨;至於第三年、第四年……等到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
如果道歉有用,要刑部何用?更簡單地說,如果什麼事都能一句話勾銷,那早就天下太平了,還要他平什麼內亂、御什麼外敵?
更不用提,還是“考慮不周”“讓你吃苦”這種輕飄飄的句子了。若一個人用性命相博危險,換回來的卻是這麼一句話,誰都會覺得不值得。
這到底有什麼可圖的?除非他們腦袋裡進了水,否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