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大長公主提起讓夏景行過府來玩,秦少安便道:“他忙了這些日子,家裡夫人從幽州過來都不及團聚,一心撲在公事上。最近大約要抽空在家裡陪陪夫人吧。”
“夏夫人上京中來了?我怎麼恍惚記得,她家裡以前好像是賣芍藥花的?”
華陽大長公主一大愛好就是芍藥花,她院裡擺著不少名品,都是身邊丫環貼身照料著,照料花兒比照料人還細心呢。若是枯死了一棵,她怕是得傷心好幾日。
秦少安拍手大讚:“祖母記性真好!夏夫人家裡世代種芍藥花的,在洛陽城可是一絕!”
“那就把夏夫人也叫來,跟老婆子聊聊天。”實則是她院裡有兩盆芍藥近日發蔫,一盆粉盤藏珠,一盤金帶圍,就怕今年長的不好,誤了花期,正好有蒔花弄草的高手到了長安,自然得把握機會了。
作客當日,夏景行夫婦將綺姐兒留在家裡,由丫環奶孃照看,坐著馬車去了華陽大長公主府。
秦瑱今日休沐,一大早就留在了府裡,昨晚就讓人給秦少宗傳話,明日懷化大將軍上門作客,讓他留在家裡陪客。
秦少宗從來在外面浪蕩慣了,每次見面都被秦瑱訓斥不務正業,多多少少對親爹有了心理陰影,能避則避。況且府裡來客,秦瑱還怕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丟了他的臉,也基本不讓他出來待客。難得這次特意傳了話讓他別往外面亂跑,在府里正經的做回主人。
他這日高興,還往許氏房裡去了,囑咐她:“明兒夏大將軍攜妻過府,你也多留心些,與夏夫人多親近親近。夏大將軍如今可是實權人物,不知道多少人想與他交好,這次你夫君我總算辦了件正經事,讓咱爹也瞧瞧,我也不是隻會吃喝玩樂的人。”
許氏乃是大理寺少卿之女,最近長安城中風雲際會,她回孃家也略有耳聞。對丈夫能夠結交到夏景行,倒是頗為意外,還道:“夫君可是誑我?”這兩人完全不是一路人好吧。
正在她房裡侍候的寒向藍聽得夏景行夫婦要來,差點將才要斟給秦少宗的茶盞給打翻,心裡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的辣的苦的全湧上了心頭,心中狂跳,只覺快按不住自己一顆心了,忙忙低頭掩飾。
秦少宗並未曾注意妾室的表情,被許氏逗的大樂:“這等好事,我何必誑你?!”
正此時,有丫環婆子帶著孩子們過來了,秦少安還誇一句長女,再誇一句庶長子,又逗一逗奶嬤嬤懷裡抱著的幼子,正是許氏去年秋天生的俊哥兒,白胖胖圓團團,被親爹捏了把臉也不哭,還笑的十分高興,伸著胳膊想要讓他抱。
寒向藍默默低下了頭,也不敢在房裡逗留,很快便退了出來,心裡宛若吞了黃蓮一般。
她生的兒子自抱到許氏身邊養著,就母子不得親近。許氏倒是不苛待孩子,該有的都有。從丫環到奶嬤嬤,見得正室待庶長子不錯,便也拿他當小主子待。
秦修四歲開蒙,如今六七歲,已經很是認得一些字,讀過幾本書了,打扮的宛若貴公子一般,眉目肖父,十足俊秀,由於自小養在許氏身邊,待許氏倒親近,與親生母親反而很是疏遠。
許氏自小讀書識字,很有些見地,自秦修開蒙之後,常考校他的功課,倒比秦少宗這個父親還要稱職些。秦修年紀漸長,知道自己並非許氏親生,去年許氏生了嫡子之後,很有那起子碎嘴的婆子嘀咕,這下子二*奶奶待修哥兒可比不上舊時,他心裡著實有些慌。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他與寒向藍原本就不曾單獨相處過,都是在人群裡丫環婆子圍著遠遠瞧一眼,或者她偶爾在許氏房裡替自己端茶倒水拿點心,別無餘話。小時候的記憶裡這是個沉默的女人,平日就跟在許氏身後端茶倒水打簾子,跟丫環做的也沒差,在他眼裡寒姨娘除了稱呼與丫環不同,別的地方還真沒什麼不同的。
直到後來知道自己是這個女人所生,當時震驚不已,花了好些日子才消化了。可是前有端莊又有學識的許氏比著,後者完全被比到了泥地裡去。這讓秦修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相信這是真的,待許氏倒更親熱了,一口一個母親的叫著。許氏生了嫡子之後,他心中恐惶無處可說,有次從學堂裡回來,向許氏請安,恰逢許氏抱著兒子去華陽大長公主院裡去了,寒向藍在房裡收拾許氏的妝臺,他進去的時候母子間視線相撞,均是一怔。
寒向藍縮了這麼多年,早沒了當年執意要嫁秦少宗的勇氣,那點少女的俏麗也全部磨光了,便如一塊黯然不起眼的石頭,很容易讓人將她當做許氏房裡的擺設。
秦修張了張口,才問出一句:“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