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楚今朝如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覺此人奇怪,但他並無好奇心,再次低頭在白紙上寫寫畫畫。
身邊的男子看了他一會後,忽然伸手搶過她手中的紙筆,刷刷寫下三個字,然後移給他看,並補充說明道:“我的名字。”
楚今朝看著自己空懸的掌心被拉出墨跡,有些惱火,瞪了那男子一眼。收回視線時,無意瞥了一眼他寫下的名字。他略略吃了一驚,迅速又扭頭去看。
那男子不理會他的驚訝,把筆雙手奉還給他,再合手一個抱拳禮,微笑地表示“幸會”。
伸手不打笑臉人,楚今朝只好合著滿是黑墨的手也回個禮,喚小二打盆水來洗了手又洗了筆墨,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他半點都不想跟這個人扯上關係。
面前遞來一塊白色繡著金絲邊的帕子,順著望過去,那男子竟然還在一旁。楚今朝睨了他一眼,並不接受他的好意,嘴上道著謝,溼溼的手卻從袖子裡抽出自己的手帕來自給自足。那男子也不介意,好脾氣地又把手帕收了回去。
楚今朝用布袋包好洗淨的筆硯,裝進隨身褡褳裡,正摸錢要結賬,那男子忽然又把她叫住了。
“剛才看楚兄紙上草稿,是在推算當今聖上是否是應天命起兵?”
茶樓的說書先生方才說的正是當初段君銘神奇起兵的那段故事。承宣七年,南方接連大旱,數年無收,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承宣帝卻只惦記著江南美景,帶他的男寵下江南遊玩,全然不管一路怨聲載道。西南段王爺心憂天下,橫劍起義,指天誓日:“今為黎民蒼生,西南段氏誓反穆興!若此舉乃應天運,懇賜南方三日好雨。若不然,段君銘以命為祭,向天祈雨。”他話音剛落,只聽晴空起霹靂,轟隆隆的雷聲源源滾滾,從西南方向而起,逐漸往東,好雨傾盆,三日不絕,慶真命天子顯世。
說書先生說得栩栩如生,好似當日親眼所見,引得聽書的人熱血沸騰。但楚今朝出身史學世家,習慣成自然,聽說書先生這麼說,自然而然就算起了段君銘起兵與天降甘霖的時間,到底是真的巧合,還是隻是杜撰。只可惜,時間久遠,他無處查證。他只知道,南方大旱讓穆玄景操透了心。他輕賦稅,少徭役,開倉濟糧,撥十萬白銀震災。為了永絕此患,他寢食難安,親下江南考察民情,終於提出南北快運,開河鋪路。
“南北青黃相補,物資相接,一方有難,四方來援,再有天災,朕也可以寬心了。”
但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時刻以天下為念的皇帝,最後竟會被天下人推翻。承宣帝至死不明,卻仍舊掛心天下人,甚至說出“朕為天下之主,天下百姓即是朕之子民。子民可負朕,朕卻不可負子民”的話來。
憶起這些事,又想起段君銘外看寬厚仁德,實則蠱惑天下民心,楚今朝心下甚是不快。聽到這男子這麼問,他原本想裝作沒聽到,但最終還是面無表情地轉身回答道:“在下與段兄不過萍水相逢,有緣他日再會。”是的,這個男子姓段,所以讓他很難友好得起來,卻又不能直接表示敵意。所以,給他點面子,說得明白點,萍水相逢,沒興趣進一步深談,所以,告辭。
結果那段姓男子似乎不懂他未竟之語,反而熱情相邀:“相逢就是有緣。不如在下做東,請楚兄喝碗粗茶,可否賞臉?”
楚今朝本想拒絕,但看一眼桌上空下的茶碗,念頭忽轉,爽朗一笑,鬆開在袋子裡摸錢的手,大方道:“那就多謝了。”然後高喚一聲:“小二,今日茶錢記在這位公子賬上。”
段姓男子愕然地瞪著他瀟灑地離開,半晌,忽然低低笑了起來,望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楚今朝,楚今朝,我本來真的只是想請你喝杯茶,誰知……”
楚今朝步下茶樓,回望了樓上一眼。段懷越,奇怪又可疑的人。第一眼見到他的名字,他真嚇了一跳,以為是段姓的其中一個王爺。但段姓人豈會不知他楚今朝是誰?隨後又想,段君銘沒有親兄弟,卻有三個堂弟,段懷瑾、段懷真、段懷寧,就是沒有叫段懷越的。而且,段君銘卓然軒朗的風骨,段懷真瑩然如玉的美貌,哪是這平凡如陌上塵的段懷越可比的?剩下的段懷瑾正帶兵在北江一帶,對付前朝負隅頑抗不肯投降的小朝廷,斷不可能出現在盛京。而段懷寧則從當初段君銘起義就一直留守西南,爾後封王,並未聽說奉旨回京。
難道段氏還有其他人?聲音有些微的耳熟,卻記不起在哪裡見過。他尋思著,很努力地在腦海搜尋,卻始終沒個頭緒。倒是被路邊一個孩子清亮的喊聲給叫住了,喚回了神。
“大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