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時好時壞,但凡藥停必定發作。陳杏娘見如此,本性又不識醫理,便信極了顧大夫,日日只請他來診治。顧大夫便暗將一味秘藥下在丸藥之中,叫她日日服食。那秘藥,原是西域所產,進貢宮廷的。這顧東亭曾在宮裡當差,手中存了些,得告老還鄉之際便偷帶了回來。這藥本有安神鎮痛之效,但若天長日久的服食,便會神思不安,夢靨纏身,久而久之必定精神糜頓,病體難支,竟至油盡燈枯之境。
陳杏娘落入圈套,日日吃那丸藥,果然生起病來,夜間屢發惡夢,白日裡又常眼花,時常疑神疑鬼。那傅薇仙又叫心腹小廝在外頭弄來一隻野貓,偷偷養在房內,在上房院裡裝神弄鬼,更將陳杏娘唬的病倒在床。傅沐槐父女二人見陳杏娘病倒,只得再請顧東亭來醫治。這顧東亭原與他們是一夥的,只留了幾味八面風的藥,便走去了別處,再也尋覓不著。陳杏娘吃那藥不見效驗,傅沐槐正自焦急的無可不可時,那姓趙的婆子便搖鈴打鼓尋上門來,先裝神弄鬼道出家中往日瑣碎事宜,唬住了傅沐槐,又是帖符又是贈藥,臨行卻又分文不取,走出門去更是眨眼不見蹤影,倒叫傅家上下將她當個活神仙看待,連她言說陳杏娘命將不久的話也聽了進去。兼之陳杏娘吃了她的藥,病卻當真好了幾分,傅沐槐心中疑影更甚,只是因和陳杏娘夫妻情篤,不曾多想。
這趙婆子原是徽州下頭一個縣城裡的婦人,早年間死了丈夫,積年守寡,在街上支了個茶攤。因茶攤生意稀淡,又常與人說媒,討些紅利。時日久了,便連賣花、拉縴、買賣使女等活計也包攬起來,又與寺廟道觀裡的和尚道士有些不乾不淨,落些香火錢使用。落後漸漸上了年紀了,這條路自是走不通了,因跟和尚道士勾搭,她於佛卷典故卻是熟稔,便有些富戶人家的婦人,接她到家去講經說法。那深宅大戶的婦女,多有那空閨寂寞之輩。這婆子又是個巧言令色、舌燦生花之人,常三言兩語便能挑的這些婦人春心大動,與人勾搭成奸,她從中周旋拉線,落些錢財使用。
後來,因她拐帶了縣裡主簿家的小姐,在地藏庵中與一小夥勾搭,事發之後,主簿告至縣衙,四處拿她。她見存身不住,便走脫出來,一徑走到徽州城裡,暫且賃了個房落腳。這婆子手中積蓄無多,漸漸入不敷出,只得再操本行,往那花街柳巷遊走,搭上了賣唱的李大姐,與她做個跟隨,整日幫閒討口飯吃。這李大姐曾因在傅家宴席上唱曲兒,陳杏娘喜她發脫口齒,時常叫她進去伺候。一二來去,於傅家大小也算熟了,不期一日就落在那唐睿眼裡。
唐睿是個天生風流浮浪的,一眼瞧中了。這走千家門萬家戶的賣唱女,原也不是什麼良家正經人,二人一拍即合,勾搭成奸。稍加時日,唐睿便與這婆子也熟稔起來,得知其熟知各樣經卷典故,又慣會那些江湖騙人的把戲,便使銀子買通了她,又許她事成之後加倍酬謝。這婆子是個無錢不行的,得銀子在手裡,便無可不可,遂與他設定計謀,想了一套話,待陳杏娘病的昏沉,傅家宅亂之際,找上門來。
她那丸藥,亦是顧東亭先前所留,雖能一時見效,穩了病症,事後卻倍加厲害。她又留了那一番話出來,將陳杏娘近來久病纏身之故盡推在命數因果頭上,若日後陳杏娘一朝暴斃便有了前話,又拿言語挑動傅沐槐動那續絃納妾的心思。唐家這母子二人便靜觀後效,果然陳杏娘病情反覆,唐姑媽便趁機來獻殷勤,窺伺動靜,見傅家果然亂到無法的地步,傅沐槐又如沒頭蒼蠅般四處尋那婆子,便鬆了防備。唐睿遂於今日去尋那趙婆子,設計下頭的事,要打發陳杏娘上路。不想卻為傅月明一早窺破機關,一舉擒獲。
唐睿與那趙氏被拿進衙門,受了許多刑罰,將此事供述出來,那趙氏更審出幾樁□□案來。這二人現下皆被投進獄中,唐睿受了皮肉苦頭,挨忍不過,又知此事可大可小,全在舅舅一念之間,便託人出來捎話,告與唐姑媽。唐姑媽得聞訊息,真正如晴天霹靂。她本是個小眼薄皮的婦人,見識短淺,又沒什麼主見,平日裡只聽憑兒子拿主意,出了這樣的事,立時便慌了神,又得唐愛玉並唐春嬌兩個在旁攛掇,就慌慌張張的來尋傅沐槐告饒求情。
唐姑媽一氣兒說完,又抽抽噎噎道:“哥哥看在睿哥兒年小無知的份上,就饒了他這一遭罷。說起來,也不是他的主意,也是受了奸人挑唆,才生出這樣的混賬念頭來。”
傅沐槐聽了這一番話,早氣生氣死,只覺頭目暈眩,身子一晃,險不栽倒,幸得一手撐著桌子,才沒跌著。傅月明趕忙上前,攙扶了父親坐下,勸道:“父親且寬些心,幸而早早識破了他們的計謀,還不算晚。”傅沐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