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已經不再是太上皇最寵愛的孫兒了。
就看你們能得寵多久!許多時候,趙祚都是如此不甘而又妒忌的想著。
今日太上皇突然破天荒的召他入宮,趙祚很是吃驚,他不由心虛地想起某件事。轉瞬他又覺得不可能是那件事,他做的隱秘,不會有人發現。
種種心緒在見到炕上盤坐的太上皇時,都化為滿臉的孺慕之情。太上皇氣色很好,甚至比他以前他未大病之前都好。眉間舒散,面色紅潤,一看就是身心舒暢下的結果。
“皇祖父……”聲音中包含著悲愴、委屈、甚至不解、哀怨,等等等等。
太上皇在聽到這個聲音,也不免有些感嘆,這大抵是他活了這麼大年紀,聽到的含義最多的聲音之一。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當然這個‘不是好東西’是相對太上皇而言。
“起來吧。李德全,賜座。”
不知什麼時候,祖孫二人相處的情形就變了,以往趙祚來到乾清宮從不將自己當外人,現如今卻是有禮而拘謹。
太上皇恍惚回憶,似乎就是在太子被廢那時,到底他變了,還是對方變了,誰也不知。
“最近可有讀過什麼書?吳氏可是有好訊息?你和吳氏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萬事當以子嗣為重。”
趙祚一一回答:“孫兒最近閒來無事,正在看《論語註疏》,翻開那冊書才想起,這本書當年是孫兒剛讀四書時,祖父您老人家賞給孫兒的,上面還有許多皇祖父寫的註釋,讓孫兒如獲至寶,再讀一遍感慨良多。
“至於吳氏——”
他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口氣卻是依舊恭敬:“孫兒自是希望吳氏能早日誕下麟兒,可惜至今尚無喜訊。”話到尾端,音調黯淡了下來。
太上皇沒有說話,趙祚不禁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瞳孔一陣緊縮。
太上皇竟沒有在聽他說話,而是拿著根玉杆在撥逗著炕桌上瓷盆裡的魚,看得出太上皇很專注,眼神並沒有看向他這裡。
趙祚頓時有一種俏媚眼做給瞎子看的憋屈感,可他什麼也不敢說,只能隱忍的低著頭。
過了一瞬,還是兩瞬,太上皇放下手中的玉杆,慢悠悠地道:“你能靜下來看書也是好的,無事少胡思亂想,多學學你那幾個皇叔。”
接著他打了個哈欠,招招手,又指了指趙祚,便有人領著趙祚下去了。
一直到出了殿門,趙祚還沒明白太上皇的意思。
他有一種羞惱感,感覺太上皇就是在耍自己,將他召入宮,卻什麼話也不說。他正想著,突然從不遠處呼呼啦啦走過來一群人,為首的是兩個走路還不穩當的小娃兒。
這對小娃兒是一男一女,長得並不相像,卻是粉雕玉琢,可愛得不行。他們的步履有些急促,總是讓人怕他們會摔了,卻又不讓旁邊的宮女太監們抱,甚至攙扶一下,還要用小手推開。
這一群人很快就來到趙祚面前,又越過他進了殿門。趙祚眼前身邊都是人,耳朵裡也全是人聲,這些聲音並不響亮,卻是宛如蒼蠅般嗡嗡的讓人心中煩躁。
“小公主您可慢些,被摔著了……”
“三皇子,您慢些走……”
一直到這些人進了殿門,聲音才淡了去,可是很快趙祚又聽到一陣小娃兒獨有的有些尖銳的喜悅聲,其中還夾雜著老者渾厚的朗笑聲。
這笑聲是太上皇的。皇祖父從來沒對自己這麼笑過,哪怕是他幼年的時候。
趙祚有些愣神,卻又滿心的憋屈與羞惱,對比之前自己的待遇,這一切就宛如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他憤怒不甘,可哪有怎樣呢?他現在根本做不了什麼,什麼也做不了。
他的耳旁又響起太上皇之前的話——
“……多學學你幾位皇叔……”
學他們做什麼?曾經不屑鄙夷甚至是死敵的人,如今卻要對他卑躬屈膝,甚至是趨炎討好?
也許他回去後該努力生個兒子,最好是龍鳳胎,皇祖父不是喜歡孩子麼?
……
送走了兩個直吵著要去乾清宮的磨人精,瑤娘才和晉安帝說話:“這事告訴父皇也好,也免得你夾在中間不好做人,輕也不是重也不是,說不定還會生了埋怨。”
所謂的這事,自然是指之前那事背地裡有人做手腳。晉安帝終究還不是不放心瑤娘去辦這種事,所以在答允了她的同時,也讓暗一出手了。
誰曾想暗一竟會查到一些出人意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