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空調再度調高,但多倫多實在冷,沒走幾分鐘天空已然飄雪,四處白茫茫一眼無際,與擁堵嘈雜的紅港存在天壤之別。
她興奮地盯著窗外雪景,對於許如雙的煩惱全然不能感同身受,“我只曉得你日日花天酒地情人不斷,只有莫樞姐姐肯包容,但你居然捨不得給她一段安穩婚姻。”
“江小姐你十七歲不是七十歲,你也把婚姻當交易?”
“那你乾乾淨淨與她分手,何必耽誤她青春?”
“畢竟我愛她……”許如雙皺著眉,他的話半點不假。
楚楚幾乎要笑出聲,不敢置信,“愛?你同趙錢孫李脫光衣服亂滾的時候也還愛著她?”
“小孩子亂講話!注意尺度,我今天特意調到兒童臺模式。”他敲她腦袋,“愛有很多種,我跑多遠都依然回她身邊,難道不是愛?”
“是愛!”她真真假假點頭,“你是情聖轉世呀表哥,長腿靚女你哪一個不愛?你比耶穌都博愛。”
“說的也對。”
楚楚的外婆王女士在五十五歲離婚,至今保持單身,年輕時在多處置業,多倫多市郊這棟小樓僅是其中之一。
家中小孩滿屋亂跑,一開門,笑鬧聲飛撲過來,迎面砸在臉上。
許如雙拉住她挨個認人,無論是親是疏都藉著新年的愉悅相互擁抱。許如雙偷偷跟她說,“今天是年前大聚會,到午夜通通走光,你放心,不會叫你帶童子軍。”繞過嘟嘟小火車,他領她上樓,“外婆為了你,熬到現在不肯休息。”
二樓左手邊第一間,他輕輕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位中年女士,“許少爺江小姐都回來了。”奇怪,折回去三十年才有少爺小姐這類稱呼。
許如雙介紹,“這位是姜小姐。”
姜連忙讓開路,請他兩個進屋。
書房與臥室連線,中間設隔斷。搖椅上留一個清癯背影,銀髮如雲,等到姜低聲提醒,“方女士,許少爺與江小姐到了。”
不是誰的夫人或太太,她再一次做回她自己。
她放下書,回過頭,氣質如玉,“來了?兩年多沒見過,阿楚都長這麼高,同你表哥只差半個頭。”
許如雙大呼冤枉,“方女士你講話憑證據,我明明長到一百七十八公分。”
方女士摘下眼鏡,玩笑說:“你穿上皮鞋勉強夠數。”
同時張開手攬住楚楚,“我記得你明年畢業,有沒有打算到多倫多來讀書?”
只要不跟程嘉瑞湊在一起,她去哪裡都無所謂,但幾時由得她做主呢?“我都好想來陪外婆,要不然……外婆去跟媽咪說,勒令她必須送我到多倫多。”
“我去說?你媽咪只會跟我頂,適得其反。”
又問,“餓不餓?想吃什麼叫如雙去跟譚阿姨講,她今天加班,還在廚房做事。”
楚楚搖了搖頭,“飛太久,又有時差,整個人好像還在天上。”
許如雙插嘴,“那要勞你同財神打交道,本月彩票積到三億美金,能不能讓我抽中?”
方女士調侃他,“莫樞在廚房,你不去陪她?”
“我兩個天天見面,今天還是該陪小表妹。”
“我看你們又吵架,兩個人都冷臉裝友好,不要以為我老花眼看不清。”
“明白,您有額賽斯眼鏡,比鑽石都值錢。”
爭嘴逗趣心無芥蒂,這大概是多倫多日常生活。
“不理他,我帶你去臥室。”她正要起身,姜與許如雙第一時間伸手來扶,卻都被她擋開,“我帶阿楚在家裡走走,就當散步。”
楚楚這時才看到,一旁擺有一輛輪椅,她印象中外婆的身體不至於此,前次見面還領她們開車郊遊。
許如雙向楚楚使眼色,她當即領會,狀似無心地纏住方女士手臂,扶住她慢慢走。
楚楚的臥室就設在隔壁,難得的黑白灰三色,簡潔明亮,而不是像江太太一樣,裝一屋子惡俗的粉紅色,當她還是六七歲缺牙又缺腦的小女孩。
方女士叮囑她,“早點休息,明天再叫如雙帶你去市區逛一逛。”
“我來是為多陪外婆。”
“孝心我領了,我也有個人生活,不至於老了就只能有天倫之樂,萬一我有約會呢?”
“好吧,那我先去折磨許如雙。”
祖孫兩輩人,互道晚安。方女士始終或在二十五歲,微熟、自信、獨立、果敢的年代。
第二天,果然由許如雙帶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