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仍在發愣、手還抓著他的小霜,略顯窘迫地輕咳了一聲便被放開,躍窗而出,消失不見。
“表哥也真是……”羋恬一壁走近她榻前一壁抱怨,“找這麼個人來給你安胎,還不夠提心吊膽的呢。”
“噓——”席蘭薇連忙制止了她的話。眼見著楚宣功夫這樣高,這暨山神醫雖則腿上有舊疾,但誰知是不是也“內力深厚”,萬一再叫聽了去,又是麻煩。
“虧得長公主會說話……你可少說兩句吧。”席蘭薇壓聲道,說罷一喟,哭笑不得,“這些江湖中人,也是‘規矩’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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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月近來很少進宮,此番明明是和羋恬一同進宮看她的,卻隨著暨山神醫出去就沒再回來。席蘭薇差人去問了兩次也請不回,直到傍晚要關宮門、羋恬不得不先告退了,都沒見她人影。
這廂傳了膳,有御前宮人來稟說皇帝正忙著、讓她不必等,席蘭薇自然也就不拘這些禮,徑自先用。
才吃了沒兩口,聞得外殿門口宮人的見禮聲:“長公主安。”
席蘭薇笑了一聲,繼而側首吩咐宮人:“添副碗筷。”
荷月一壁往裡走著一壁擦汗,這才初春而已,能出這麼一頭的汗也不容易。她還滿臉的笑意,看著很高興的樣子,席蘭薇嗔道:“長公主這是打哪兒回來?弄得這一身汗,讓旁人看去了,還道本宮讓長公主做什麼重活了。”
她與荷月長公主間總有幾分客套,雖是知道荷月人不壞、張家栽贓的節骨眼上也到底說了實情,但有個楚宣夾在其中,二人心中到底多多少少都存著點彆扭。加之荷月先前又為此當面質問過她,這份“彆扭”便更深了些。
“皇嫂這話說的……”荷月一邊從宮娥手中接了帕子來擦汗,一邊笑意不減地又說,“先前看御醫、醫女忙活也不曾注意過,今日親眼見了神醫抓藥煎藥,覺得委實有趣。”
“你可當心,別燙著自己。”席蘭薇笑勸一句,又忙讓她坐下一併用膳。荷月長公主坐下來,簡單地吃了兩口,餘興未消,還想接著說暨山神醫的事。望一望席蘭薇,便道:“皇嫂,你知道神醫為什麼不肯醫皇親國戚麼?”
席蘭薇一怔,搖頭說:“不知道……”語中一頓,又徑自思量著去猜原因,“可是皇家先前怎麼得罪了他?畢竟……江湖中人,有時劫富濟貧的,縱是善意也有違律法,讓官府抓過?”
“不是!”荷月聽她說完,清脆地一語否定。眉頭稍蹙著緩出一聲嘆,笑意無奈,“皇家才沒開罪過他,朝廷也沒旁人惹得他不快過……就是江湖中人莫名其妙的規矩而已。說是什麼……初出茅廬之時,要顯出大家風範就得有點瞧著特立獨行的規矩、聽著膽大包天又不懼權勢的為宜,他就這麼把這規矩定了下來,用了幾十年,江湖都傳遍了……還真讓他名聲響得很。”
“……”席蘭薇聽得啞了半天——合著鬧了這麼半天,這回是楚宣威逼利誘、上回是霍祁做小伏低,並不是因為他當真和皇家有甚舊時恩怨?而是為了“定個規矩”而定了個規矩?!
“奇怪吧?”荷月長公主苦笑著問她。
“……太奇怪了。”席蘭薇誠懇地承認,回思了半天,努力地從“江湖人”的角度接受了這做法,轉而又覺不對,不解地問她,“你怎麼知道的?”
眼見那天楚宣也只能壓著氣勸他“破例”,可見楚宣也是不知他這規矩來得荒謬的,怎的荷月反倒知道了?
“他說的啊……”荷月目光明澈,旋即又一笑,“他自己一個人煎藥也悶,我在旁邊纏著他讓他跟我說了一下午江湖的故事。他說得高興了,就什麼都告訴我了。”
“……”席蘭薇好一陣無言以對,一時間,不止覺得這神醫“有毛病”,連帶著覺得今天的荷月也“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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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月嘰喳不停地說了一晚上江湖趣事,豐富得都能寫話本了。席蘭薇聽得倒也高興,尤其將其中格外有趣的幾件記了下來,想次日說給霍祁聽。
結果次日……霍祁還沒來,荷月就又來了。
“皇嫂安。”荷月一福身,簡簡單單地見了禮,席蘭薇連句“免了”都沒來得及說,她就又一福身告退了,留給她一句,“我幫皇嫂煎藥去……”
興沖沖的樣子,讓席蘭薇心裡直打鼓。
要說荷月……目下也十七歲了。還未許嫁,主要因著她先前一心在楚宣身上、霍祁又不願強許給別人委屈了這親妹妹。
這回……
她不會對暨山神醫生了什麼“情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