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臺漣頓了片刻,道:“我猜得到你們做何打算,你們想去將楊英的陰謀告訴周昂他們,讓他們明白所謂反上龍庭只是黃粱一夢,根本無望成功,倘能說服他們放棄謀反,就是卸了我的臂膀,到時縱使我一人再堅持也是無用了,對不對?”
何菁淡淡“嗯”了一聲。
朱臺漣輕哂:“我來告訴你,這計策行不通!那些武將做著隨我加官進爵的美夢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憑你們,根本不可能說得動他們真心放棄。”
何菁無所謂地挑著眉:“現在已過了亥時,良宸肯定已然見到了那些人,說了想說的話,不管行不行得通,反正也不可能再收手了。”
“看來你很相信他的本事,這麼說吧,即使他真能說服那些人相信謀反無望成功,但只需讓我與那些人見了面,你們也不要指望我看見他們軍心動搖便會放棄,只需我再稍加鼓動,叫他們重拾信心,也是易如反掌。”
朱臺漣面露諷笑,“叫他們知道了楊英的陰謀又如何?我只需告訴他們,可以先下手為強拿下楊英仇鉞等人,祛除這邊的敵人,再去直指京師,不就成了?他們那些武將都是些心思簡單的粗人,這種人最認死理,認定了一件事便不易動搖。再加上他們個個利慾薰心,必會更為信我。”
照他看來,邵良宸這番謀劃簡直笨透了,周昂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人家是想擁戴王長子做皇上呢,是聽王長子的還是聽二儀賓的,還用想麼?雖說被邵良宸忽悠了這一通可能導致軍心動搖,可他又沒指望造反成功,管它動搖不動搖呢,橫豎到時有人陪著他搖旗吶喊湊熱鬧就夠了。
明日邵良宸要真帶了那些被“說服”的武將過來就好玩了,屆時他就當場把那些人再忽悠回自己麾下,命令他們將妹妹妹夫外加錢寧三人擒拿,要麼先行羈押,要麼差人將他們硬扔出陝西去,看他們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這也是朱臺漣現在並不十分急著逃走的根本原因,他覺得自己仍然穩操勝券。
何菁看了看他,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絡子:“你知道良宸是怎麼想到這次的主意麼?根由便在於那天聽我說的那句話。你也聽見了吧?我說:‘將你打暈了或是打殘了,是不是就能救下這一家人了’現在他打暈你一回了,倘若還阻止不了你,大不了回頭就真把你打殘了,看你斷上三根肋骨,躺在床上起不來身,還怎麼帶人去造反!”
她說得橫眉立目,語氣陰狠,朱臺漣一直相信她非要阻止他造反主要是為救他,昨天聽錢寧說的意思也是為了幫他們“救哥哥”,聽了何菁這話,朱臺漣不由得懷疑:是不是我猜測有誤,自作多情了?
他提高聲調道:“你知不知道你們做這事冒了多大的風險?周昂、何錦、丁廣那些武將個個都不是善類,比起楊英他們,這些人更加兇悍蠻橫,一旦被他們察覺是你們在密謀壞他們的事,可不要指望他們看在你們是我妹妹妹夫,就一定會手下留情!”
何菁撇嘴哂笑:“好啊,那你就等著你那些忠心手下來殺了我們,繼續行使你們的大計吧!反正我來安化的頭一日遇見你,你便說過要將我們夫妻二人殺了拋屍荒野,你這會兒真來動手,也算得是‘莫謂言之不預’了呢。可見二哥當日對我說那話不是信口而言,而是早有先見之明!”
這番話若是配上眼眶發紅、泫然欲泣的神情來說,效果一定更好,可惜何菁一聽他冥頑不靈就來氣,根本沒心情跟他裝可憐,只能本色出演。
可縱然如此,朱臺漣聽了這話一樣有所觸動,他生來心思重,遇事不在乎就罷了,若在乎的,就會常常放在心裡反覆琢磨。那時得知了她的身份,後來這些日子他就常會為那日對她說過的那些難聽話自責內疚,聽她提起,正是被戳中了心窩。
那些武將都是粗人,做事沒有文人那麼多講究和顧慮,他要是真在那幫人面前與妹妹妹夫翻了臉,那些人害怕大計被破壞,說不定真會揹著他去將這兩人殺了。為何這回聽錢寧報訊他立刻就信以為真了呢?就因為他知道那些人幹得出這種事。
真到了那時,他們夫妻兩個不是他親手所殺,也要因他的緣故被拋屍荒野了。一想到這,朱臺漣的心口就是一陣絞痛。
他緊皺雙眉:“你到底為何拼了性命也要管這樁事?”
何菁淺笑道:“你覺得,比起你為了什麼天下大義去拼命,我為了救家人而拼命,還有什麼可難以索解的?”
難以索解?當然難以索解了!
對朱臺漣而言,“家人”二字非但引不起半點親切之感,還是討厭煩人的代名詞。自小見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