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良宸能這麼善罷甘休麼?他們還得繼續費盡力氣救你啊!方才在東莞侯府時,你當良宸拉我到一邊說話是說些什麼?就是問我如果去御前為你求情需要留心些什麼。他還得為你求情呢!你能想象得出,這一回他去為你求情會擔多少風險嗎?萬一惹得皇上動怒,他會落個什麼結果?你這一畫蛇添足之舉,就是給他倆惹了個大。麻煩!”
邵良宸只有皇帝一個靠山,倘若惹了皇帝不喜,他手裡的所有權勢、地位、財富、甚至性命,都可能失去。
朱臺漣也終於察覺到這點危機,不由得欠了欠身:“那你就不能攔著他麼?錢寧,難道依你看,也覺得他們理應來奮力救我?”
“我當然沒有!”如今他倆地位逆轉,錢寧在朱臺漣面前恭謹全無,毫不掩飾對他那愚蠢之舉的鄙夷與憤慨,“若都依著我,他倆在安化時就不該管你。管你幹什麼呀?你自己犯傻想去送死,幹什麼要他們賠上性命去攔著你啊?”
朱臺漣愕然:“那你還要幫著他們?”
錢寧調整了一下坐姿,手肘撐在桌邊道:“我問你,王長子,咱們做個假設,倘若二小姐被你們認回去的時候尚未嫁人,但已經心儀良宸,可你卻看不上良宸,覺得他配不上二小姐,跟前又另有一個前程更好、人才更出眾的人可以招為二儀賓,你是會順從二小姐的心意,去將她嫁給良宸呢,還是會將她嫁給你看著更好的那個人?”
朱臺漣無言以對,他的答案是顯而易見,就看他從前誤解邵良宸拖累妹妹就想把他扔下城牆一舉便可看出來了,但錢寧的意思也是顯而易見。錢寧已經明明白白將他心裡根深蒂固的那點是非觀全盤否定。
“沒錯,我明知道他們不該救你,可我還得幫他們。因為有心對人家好,就應該想人家之所想,急人家之所急。我當他們是朋友,明知道他們心裡想辦什麼事,我要是不幫忙,還拆臺,那我錢寧就不是個東西!”
錢寧憤憤然地敲著桌子說完,霍然起身便走,去到牢房門外又轉回身,不解氣似地指著他補充道:“沒錯,我就是在罵你不是東西,二小姐打你那巴掌打得好,還打得太輕了呢!”
牢門很快關閉上了鎖,朱臺漣低下頭去扶住額頭,額上已滲出了冷汗。臨到此時他才發覺了自己的愚蠢,竟然一心只顧著想自己死則死矣,都沒去想,二妹妹他們在安化時會想拼了性命救他,難道回了京城就能輕易放棄了麼?
自己的行徑會為他們夫婦帶來多大。麻煩,會令他們付出多大代價,現在根本無從想象。
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朱臺漣抬頭想到:要是我現在便死了,是不是就能叫他們死心了?
剛這麼一想,只聽哐啷一聲,包鐵牢門又被拉了開來,錢寧邁進一步指著他道:“我警告你,你已經夠蠢的了,若是還要再犯蠢,竟敢自我了斷……你信不信,你前腳死了,我後腳便去將良宸他們在安化如何與你串通、對你徇私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報給皇上知道!你還別當我幹不出來,反正你要死了,我這樁事管砸了,索性撇清自己,把涉事之人全都整死了事。你要敢死,我就叫你們全家外帶二小姐二妹夫全都陪你死!”
說完就“哐”地一聲關了門。朱臺漣呆呆坐著,腦子真有點亂了。
這一夜,何菁與邵良宸註定無眠。
兩人盼了許久,好容易回到自家床上,卻根本無法入睡。邵良宸摟著何菁,感覺到她一直都在瑟瑟發抖,溫言勸道:“別這麼怕,天還沒塌呢。”
“我沒辦法不怕,”何菁連聲音都在打顫,“原先可以不怕,是因為沒抱過希望,就豁的出去。可是,回來這一路上,我已經對將來抱了太多期望,如今……一想到那些期望有可能全都落空,我就怕得要命。你別哄我說那不可能,我不會信的。”
邵良宸也只能嘆息無言,今天他已經與錢寧簡短地談了一陣,對正德皇帝的態度大體有了瞭解。自己出面去為朱臺漣求情,勝算真的是極其渺茫。都還別提勝算,被皇帝見到他對安化王府有徇私之心,都對他很有風險。
歷史上的正德皇帝會對劉瑾翻臉,將來又會對錢寧翻臉,為什麼不會對他翻臉?他的受寵程度還不能跟那兩個人相比呢。
“你說,他怎麼就可以這樣,可以那麼心平氣和、臉不紅心不跳地辜負咱們?”何菁不自覺地抓進他的衣襟,想到這一路朱臺漣那些若無其事的逢迎,她就恨得厲害,“我們是不是……該放棄才對?沒錯,他那麼想死,就叫他如願以償去死吧!怎麼能為了他,再把你也搭進去?”
她明顯是在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