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面容,亂糟糟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實處。
“幹啥呢,你這是?開個門還叮叮咣咣的。”西遠白了衛成一眼。
“啊?二哥,誰攆你啦,咋跑得直喘氣呀?”狗蛋仰起腦袋看衛成,頭上的朝天辮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家裡幾個小的都被拘束在大院裡,輕易不許出去,雖然也知道外面跟往年不一樣,但是體會不深。
“專心做你自己的事!”衛成平靜了一下,走進來扒拉了一下狗蛋的朝天辮,衝狗蛋呲了呲牙。
狗蛋咧嘴笑了兩下,低下頭認真做他的藥。
“哥,”衛成躬身,腦袋抵在西遠肩上,抱著哥哥的腰晃了兩下,跟哥哥撒嬌。他現在個子太高,做這個動作有點難度。
西遠在椅子上動了動,用手拍了下衛成的腦袋,“都多大了,咋還跟小孩似的?”
“多大你都是我哥。”衛成蹭了蹭哥哥的臉,繼續求安慰。
“你別說,我們成子說的真對哎。”西遠揶揄衛成。
“哥。”
“啥事?”
“沒事兒。”
“哥,”過了一會衛成又叫了一聲。
“有話就說。”西遠揪了下衛成的鼻子。
“沒啥想說的。”
一會兒,衛成:“哥,”
西遠煩的啊,照著衛成胳膊“啪啪”給了兩下,衛成啥煩惱都沒有了,馬上原地滿血復活,也不跟哥哥膩歪了。
“原來是欠打啊!”西遠笑著說,狗蛋在旁邊拿眼睛偷偷溜二哥,嘴巴快咧到耳朵丫子了,覺得二哥真逗。
“哥,瞧你說的。”衛成哈哈笑了兩聲,跑堂屋洗臉換衣服去了。
雖然心情好了,但是今天衛老二的事情,還是橫在衛成心中的一根刺。他已經十五歲,過年十六,快成丁了,不能什麼事情都找哥哥,得想辦法自己解決。
衛成自己是不想理會衛老二的,他現在對衛老二一家,怎麼說呢,談不上恨,但是也談不上有啥感情,就像是一個路人。
衛成曾隱隱慶幸,幸虧當初衛家待他不好,不然,哥哥哪裡會把他領回西家!世界上所有開心快樂的事加起來,都沒有跟哥哥相伴的日子幸福!所以,幸福的衛成,對曾經的過往完全放開,不計較了。
不計較並不等於就能夠原諒他們,和好如初,何況,一開始也沒好好處過。
依照自己的心思,衛成並不想管衛家人的死活,但是今天衛老二當著好多人的面找自己,如果真的置之不理,衛老二家真有人餓死的話,就會有人說他心狠記仇,為人刻薄寡情,置親生父親生死於不顧。
衛成倒是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只是,如果真這樣,哥哥一定會因為他而煩惱、而難過,這才是衛成所顧慮的。
所以,衛成反覆想了想,回到房間,從櫃子裡拿出自己這兩年攢下來的錢,踹在懷裡,跟西遠打了個招呼,說去找程南,出了西家院子。
此時,太陽已經偏西,西邊的晚霞映紅了半邊天,光看天空的景色,誰能知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正徘徊在生死邊緣呢!
衛老二和他老婆正躺在炕上愁眉苦臉,醜丫頭今年十六,過年十七,躺在自己屋裡,餓的小聲哼哼。只有小的衛喜,剛剛吃過衛成給的乾糧,肚子裡有食兒,人也精神了一些,坐在炕腳玩兒。
衛成站在衛家院門前,這裡自從七歲時離開,整整八年了,他從來沒有來過,每次往村裡這邊來,他都儘量繞著走,不過,現在看來,也沒啥,當年盤踞在心裡的石頭,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聽見開門的聲音,衛老二同他老婆,忙坐了起來,衛成沒進裡屋,一直站在堂屋門口,等兩口子出來。
衛喜也爬下炕,跟了出來,看見衛成眼睛一亮,喊了一聲“大哥”,衛成衝他點了點頭,卻沒有應聲。
“成子?”衛老二在衛成轉身走掉後,以為再也不會理他,不會管自家人的死活了,沒想到衛成又來了,衛老二欣喜得手足無措,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成子啊,你來了,快,快坐。”還是衛老二媳婦反應過來,拿衣襟擦了擦椅子,讓衛成坐。
衛成沒吱聲,從懷裡把錢袋拿出來,放到桌子上,“這是我全部的錢了,你們拿去跟別人家換些吃食。”忽視兩口子眼裡閃出的光芒,衛成沒有一絲遲疑的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衛老二,“你以後別找我了,找我我也幫不了什麼,還有,我爹只有一個,他姓西,叫西明文。”
衛老二眼裡的光芒剎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