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或是程氏都無法給到她缺失孃親的那份愛。
為官多年,爬到正三品,宋大老爺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和善的人,可是他卻恨極了自己此時無法心狠手辣!
至親的背叛利用、對女兒的愧疚,如同潮水將他淹沒,讓他承受著巨大又窒息的痛苦。
程氏已來到書房外,看著屋內燭光明亮,又站了好一會才敲門。
“老爺,妾身給您準備了些吃食,您用過再忙吧。小芷白天時還要您愛惜身體。”
正陷入天人交戰難決斷時,程氏的話就宛如是混沌中的一股清流,宋大老爺瞳孔微縮,女兒十歲時拉著自己袖袍低泣的一幕驟然浮現在腦海。
小小的人兒問自己她是不是墜了髮妻的名聲,她懲罰了一位手腳不乾淨的小丫鬟,聽到那些婆子背後說她年幼手段卻厲害,嫡出的小姐性子就是烈一些。當時她哭得很傷心,卻又壓抑著不敢大聲,嗚咽著似無助的幼獸。他哄了她許久也告訴她沒有錯,那小時丫鬟該得那樣的懲罰,可自那以後他就再沒有聽到過女兒懲罰下人。
他的女兒,在他的照顧下,其實一直過得很委屈!
舊憶使他的心被重重揪住了般,一陣鈍疼,眼底那些猶豫霎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宋元旭這樣的心性,不讓他受挫明白真正的疾苦,最終也只是會害了他,那樣他才是無法面對雙親!無法給髮妻及女婿一個交待!
“進來吧。”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那縱橫朝堂多年的三品大員。
程氏好大會沒有聽到動靜,正忐忑,進來二個字就如一道赦令,使她吁了口氣。
將丫鬟手上的食盒接過來,她推門而入,他的書房擺設仍是記憶中簡潔而嚴肅。
一水黑漆傢俱,連雕花都是單一的祥雲,金玉類的擺件是一應皆無,那嚴肅的男子就在桌案前奮筆疾書,讓人不敢輕擾。
程氏放輕動作,走到另一邊的方几將吃食擺好。
“你準備準備,二弟近期應該會外放,我的意思是讓他們一家都跟著去。你辛苦些,後日我沐休,那之前你把公中的帳理清,然後我會叫了二弟和二弟妹來說明白。”
宋大老爺擱了筆,坐到太師椅上沉聲道。
程氏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驚疑不定的問:“老爺您這是要分家?!”不然為何要理公中的帳,還這樣突然。
聞言,宋大老爺抬頭看她一眼。“你照我的話安排就是。”
再多的卻是不願說。
程氏心頭一跳一跳的,想起了那天早上小叔臉上的獰笑,欲問是否兄弟二人起了罅隙,可丈夫威嚴的神色讓她把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而等了近十日的宋二老爺今夜又是熬了一宿。
嚴閣人又差人來問進展……
他躺在床上輾轉不安,細細回想著那日兄長神色,以他對兄長的瞭解該是說動了他,偏遲遲沒有動靜。再有不到十日他就該回朝,緊接著是關係他升遷或調動的事,他等得快要失去耐性了。
***
初春陽光煦和,惋芷就讓丫鬟們搬了椅子和小几,在庭院中給徐禹謙做夏衫。
徐禹謙則半靠在躺椅中,手裡拿著本怪志卻也不看,視線一直落在小姑娘身上。
看她指揮著丫鬟剪裁,又和玉桂玉竹商量袖子襟口處的紋樣,認真的趴在桌几上畫花樣,越看越覺得她可愛。
要是不再防備著他就好了。
那天他情難自控在羅漢床出格了些,這都過了兩日,小姑娘還放不開,連睡覺都給分了被包得嚴嚴實實的。
還以為出門那天是把人哄高興就會忘了……
徐禹謙看著笑顏比陽光還明媚的小姑娘,有種自作孽的挫敗感。
正是庭院熱鬧時,徐婧茹跟姐妹們呼啦啦的跑了來,遠遠見著惋芷就喊道:“四嬸孃,我們去摘杏花,您昨天說可以做杏花糕和杏花酒,還能直接做菜。要不我們準備個杏花宴熱鬧熱鬧。”
她說著已跑到她跟前,笑眼彎成了月牙。
惋芷莞爾,看了眼跟在她身後的其它侄女,她們都有些不自在的先跟給徐禹謙行禮喊叔父,再低聲喊嬸孃。
“你這是要摘禿府裡的杏花樹?總得留些結果子吧,何況杏花也不能多吃,不管糕點還是釀酒都是適量,可做不了杏花宴。”
徐婧茹聽著臉上就露了失望的神色來,“不行的嗎?我還說讓姐妹們都一起幫忙呢。”
“你嬸孃這樣說肯定是不會錯,不過摘一些償償鮮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