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外面的粗使婆子進來回話,只說方才拖下去的幾個下人都各捱了二十板子,其中有兩個人捱到一半就暈了過去。
黎氏問道:“趁著還有一口氣兒,趕緊把他們都打發出去是正經!別死在府裡添晦氣!”
粗使婆子點頭答應著出去了。
沈月塵聽著,暗暗攥緊了手中的錦帕。整整二十板子,別說是女人,就算是身材健碩的男人也未必能咬牙扛得住。雖然不能打死,但沒說不能打殘。
那些粗使婆子們的手段,她雖然沒親身經歷過,卻也略有耳聞。
沈月塵瞧著那一地染著血的碎瓷片,暗暗心驚:不過是放月例的日子,怎麼會突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柴氏見她臉色發白,只明晃晃地笑道:“月塵,你要切記,奴才就是奴才,不可輕易縱容。朱家家規嚴明,最容不下的就是辦事不利的糊塗人。”
沈月塵點一點頭,自然把她的話都記在心上,立時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朱家二管事朱安隨即捧著了一本大紅本冊,裡面上面把府中日常的銀錢支出寫得詳詳細細。
朱安是朱榮的侄子,也是他的徒弟,在朱家做事十多年了,也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人。
朱安把府中各人所執的差事兒條理分明的說了一遍,隨後又把各方各處的管事婆子,齊齊地叫到沈月塵跟前,讓她一一過目。
沈月塵以前在沈家沒機會過問家事,只是祖母給多少,她便要多少,毫無經驗。她面對著沈家那些位高權重的僕婦們,只覺在自己打量著她們的同時,她們也在同樣打量著自己。
對於這些僕婦們而言,朱老夫人才是朱家真正的主心骨,大夫人和二夫人,雖然一個嚴明,一個強勢,手中卻都沒有什麼實權,也只能拿些小魚小蝦出出氣。而如今,這位新晉的大少奶奶,看著更是沒什麼殺傷力,臉上稚氣未脫,目光有神,卻沒什麼氣勢。
沈月塵暫時無視她們專注的目光,只低頭仔細翻看著賬本,只見上面的字跡時而工整,時而潦草,偶爾還有個別幾處,墨汁被弄得糊成一塊,殷透了紙張不說,還把下一頁的內容也給模糊掉了。
她不禁微微詫異,隨即問道:“朱管事,這賬本平時是否由你一人負責書寫?”
朱安聞言,恭敬回話道:“回大少奶奶的話,這賬本大部分是由奴才書寫,偶有忙時,才會由身邊的小廝代勞。”
沈月塵微微一笑,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我看這上面的字跡都不相同。”說完,她將賬本攤開在朱安的面前,指了一筆明細模糊的賬目,詢問道:“勞煩朱管事幫我瞧一瞧,這筆二十五兩的銀子是用到哪裡了?”
朱安忙躬身上前,望了一眼,便道:“奴才一時手抖落墨太深,模糊了字跡,上面的明細怕是看不清了。”
沈月塵的臉上仍是笑盈盈的,隨即又翻看了幾頁,再次伸手指出一處五兩的,詢問道:“那些這處呢?朱管事可還記得清楚?”
黎氏和柴氏見她不厭其煩地問了又問,心生奇怪,卻沒有阻止。
朱安有些猶豫起來,抬頭看了一眼沈月塵的臉色,微微沉吟道:“回大少奶奶的話,這筆賬是上個月初的,奴才有些記不清了。”
沈月塵笑著合上賬本,溫言道:“朱管事是忙人,每日打理的事情那麼多,記不清楚也是正常。這記賬的好處,便是可以事無鉅細,免得要過了兩三個月之後,再重新回憶尋出由頭來,糊里糊塗的說不清楚。再小的錢也是錢,一兩二兩地重重疊疊起來,也會慢慢變成大數目,何況,還是二十五兩銀子一筆的……朱管事,您說是不是?”
沈月塵方才看得分明,但凡是模糊不清的賬目,每一筆幾乎都在吳亮銀子以上,而且,還月月都有。若是有人故意而為的話,把這些出處不明的銀子加在一起的話,數目可是不小啊。
朱安的確是沒有準備充分,三兩句話的功夫就被沈月塵說得面紅耳赤起來。她雖然言辭溫和,卻字字犀利,讓他倍感難堪。
他原本還以為今天還是和以前一樣走個過場而已。誰知,這位大少奶奶卻是眼尖心細,一看就看出了上面的貓膩。
第三十一章 家事(三)
沈月塵將賬本還給朱安,囑咐道:“這賬本明細繁雜又不清晰,看起來很是不便,還請朱管事重新抄寫一本。”
重抄賬本?朱安目光微閃,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大少奶奶,奴才雖然一時不小心,弄髒了幾處賬目,但是每個月的總賬和明細都是做得清清楚楚,又何必麻煩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