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墳墓裡爬出的厲鬼。
他眼裡是怨毒的恨意,卻只是歪斜著嘴問:“小荷呢?”
宋都統腿一軟,幾柄長矛嘩啦啦下放,即使他跪倒在地上也不放過。
“小荷呢?”
“爹……對不起,對不起……孩兒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他幾下將自己抽了個鼻青臉腫,眼淚鼻涕沾滿了手掌。
王丞相人到中年方得一女,閨名糯荷,自幼嬌寵,長大後成為威震一方的悍婦。
王丞相一生無子,唯有糯荷的婚事需要惦記。娶了他的女兒,就要登門做他家的贅婿,但同時也將接手他所有的權力。
競相提親的人中,宋都統絕不是最優秀的一個,卻是最豁得出的一個,他能夜夜睡前為妻子洗腳,起床幫丈人倒尿壺。
就是這個會奉承的草包,讓燕成堇招致麾下,賜了丞相一死,馬上迫不及待地納了三四房妾室,將那悍婦元配百般糟踐,快活得不知今夕何夕。
王丞相枯樹皮似的手,咯吱咯吱地攥緊了膝上的被子。
“爹,這不賴我!”宋都統兩手緊握著抵在喉管上的矛尖,雙眼四處尋覓著救兵,定住了,“是王上,王上逼迫小人這樣做的呀……”
燕成堇的黑袍在夜色裡飄動,他面上現了疲態,閉了閉眼睛。他很累。
近一年半來,他時常會感覺到這種被掏空心神的倦意。
夜不能安寢,只得招采女服侍,欲/望的盡端卻是更深的恐懼。
他顧不上那邊傳來的推諉,睜眼看著明宴,肖似先皇后的柔媚眸中,倒影出他殺神一般的身影:“孤噁心你。”
明宴掃著他,話語從齒縫裡一字字擠出來:“若不是陛下姓燕,流著南國皇室的血,你以為臣喜歡你麼?”
燕成堇頭一次在明宴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飾的厭惡和鄙夷。
“臣不喜歡委屈自己。”他反手托起蘇傾滑下來的腿根,看著燕成堇笑了一下,“所以真正讓臣厭惡的人,不是死了,就快死了。”
他輕慢道:“陛下做夢都念著臣要反,帽子扣得太久,臣厭煩極了,今日反給陛下瞧瞧。”
燕成堇額角的青筋驟然隆起,“你——”
明宴下頜微抬,衛隊無數把青黑的利刃“譁”地逼近,有幾把已經挨住了王上的後心。
燕成堇臉同脖子發紅,渾身顫抖,大口呼吸著,透不過氣來的模樣。
明宴瞧著他:“求我,饒你一命。”
他的食指在蘇傾大腿上輕輕蹭了蹭,蘇傾的睫毛抖了一下,闔起的雙眼又慢慢張開。
這一幕,睡著多可惜。
“方才做了好幾個夢了。”她輕輕地說,聲音已有些沙啞。
夢見已經回了明府躺在床上,睜眼卻發現還在這裡。
明宴眼珠微轉,聽在耳中。
燕成堇死死看著他,敢讓他受這樣的屈辱,這樣的屈辱……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可什麼也沒能說出口,一張嘴,一口血“噗”地噴出來,利劍一樣射在空氣中。
他自己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染了血的嘴唇發白,片刻,一頭栽下馬去。
拿長矛逼宮犯上的衛隊驚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明宴淡道:“王上這是病了,送回寢宮裡。”
有人七手八腳地把燕成堇抬至馬上。
僵持的局面被打破片刻,不敢妄動的十二衛霍然騷動一下。
黑衣將領單槍匹馬噠噠飛奔過來,手上鐵戟“刷”地直劈過來:“大膽反賊!”
蘇傾一驚,眼前那人聽聲音耳熟,原是剛才放他們一馬的人,雙眼赤紅。
十二衛舊部欽信大司空忠義,才徇私情,可明宴方才親口說了,他要反。
一道風猛撲過來,揚起她的髮絲,明宴的劍“當”地抵住了那利器,劍光一動,馬兒發出一聲吃痛的長嘶,猛地揚起兩蹄急剎於空中。
那人從馬上骨碌碌地滾下來,明宴的劍尖正懸在他胸膛上方几寸。
十二衛將士騎於馬上,月色下是他們發青的臉,眾人睜大眼睛看著,鴉雀無聲。
地上那人瞪著明宴,明宴亦低頭看著他。半晌,他蔑然一笑,劍尖挪開幾寸,腳尖照著他腰際一點,將他踢開。
“忠臣良將,賜黃金白兩,擢為十二衛都統。”
眾人都吸了一口氣。
蘇傾的頭轉了轉,看到了一旁被王丞相捅成了篩子的宋都統,還在哭著求饒,爬著拖出一道道血痕。
親衛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