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彷彿從不曾存在過。
y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腦,目光卻在放空,他好像忽然對這些程式碼感到陌生,直到提示框跳出來:“恭喜,‘現實夢境’程式已修補完畢,可正常執行!”
他看見桌上被摘下來的藍色溫度計圓環壓著半張紙,紙上字跡三行,依舊是可愛的、稚拙的娃娃體。
“嘿,y。”
“日出很漂亮。”
“再見了。”
他一動不動,長久地看著這張紙被空調冷風吹著,不住翹起邊角。
最後他的目光慢慢轉到趴在桌上的人身上,嘴唇動了一下,只是有一口氣逸散出來。
這口氣慢慢地,慢慢地在空中聚攏形狀,拼湊成了一句近乎無聲的喃喃。
你他媽——你他媽胡鬧。
他甚至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瞳裡,有什麼東西頃刻間坍塌成粉末。
第124章 小重山(二十六)
秋天到來; 無邊落木蕭蕭而下; 嫩黃、澄黃、黃綠的乾燥葉片交疊,堆積成彩色的地毯。銀杏樹背後的矗立的巨幅廣告牌上繪製著恢宏盛開的東方復瓣蓮; 丹筆寫出的猩紅的藝術標題“現實夢境”,拉出長長的筆畫; 在車窗外一晃而過。
秋原將車停在地庫; 接受人臉識別進入電梯。
“前往實驗室?”空中漂浮著一行字母; 他伸出手指隨手戳了“no”; 按了按肚子; 電梯徑自上升; 將他送入了一樓的員工餐廳。
此時正是午餐時間,烘烤麵包的誘人熱氣撲面而來; 實驗室的員工端著餐盤在移動式的自助櫃檯前穿梭,有的人還接著電話,各色俚語、笑聲在這裡交織匯聚。
一整排裝在窄長玻璃瓶裡的繽紛果汁斜插在碎冰塊裡,秋原抽出一瓶葡萄汁; 上下顛倒了一下,四處打量著,在靠窗的座位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端著餐盤坐在二十五歲的亞裔男人對面; 窗邊的陽光很好; 融融地透過玻璃暈染在蘇格蘭式格子桌布上,幾乎將他的頭髮和睫毛曬成了亞麻色。
他有著帶禁慾感的蒼白面板,和比亞洲人更深邃的五官,因為頭髮理得短而利落的緣故; 這種近乎銳利的英俊無所遮掩,更加突出。他切牛排時顯出的腕骨,也同樣給人這樣不好接近的感覺。
“全熟?”秋原伸出舌頭叉子戳了戳他盤子裡那塊牛排,“成肉乾了吧,嚼得動嗎?”
“不然我在幹什麼?”對方沒有抬頭,仍在慢慢地拿刀切著牛盤。
“以前上學的時候,你可能吃五分七分帶血的,熟成你也吃過,一咬冒直血汁——嘖,”他尖刻地咬了一口蝦餃,“像個野獸似的。”
對面的人睫羽微動,輕微地“嗯”了一聲,淡然敷衍著。他像個耐心的考古學家,一塊一塊地拆解完盤子裡的餐食,又一塊一塊地送進嘴裡,最後擱下刀叉,妥帖地擦了擦嘴,像是完美地完成了一項任務:“我在實驗室等你。”
“哎——”
他不顧秋原拽他的衣角,端著盤子站起身來,走路時西裝外套衣角被風微微撩開。一個女孩打著電話不慎撞到了他,險些把咖啡潑到他胸口,他伸手扶了一把,那女孩抬起頭,紅著臉繞開了他:“抱歉。”
他未做停留,繼續向前走去,好像剛才只是被飛蛾撲了一下衣裳,最終消失在拐角。
十分鐘後,秋原回到實驗室,y正站在實驗艙前記錄實驗資料,辦公桌上的金屬銘牌上寫著:安德烈斯,一道午後的光從名牌上刺眼地閃過。
“你也別太拼命了,”秋原抓了抓頭髮,“興許只是巧合——本子是有人專程放進去的……你知道教授叫你來是為了保下你,不是真的要你出什麼成果……”
他安靜下來,看見y無聲無息地接入了電話。
“安德烈斯先生,法院擬將安排在近期開庭,屆時會有媒體參加,希望這兩天你能同我們保持聯絡。”
“好。”回答這句話時,他的眼中毫無波瀾。
掛掉電話後,他繼續低頭記錄著實驗資料。
“你聽沒聽見我說話?”秋原捏著平板電腦不放,“剛吃完飯就容易胃出血。”
“少信謠傳。”y淡淡抽出電腦。
這是首個取保候審的嫌疑人仍然任職,甚至任政府要職的案例。
事情的起初在一天早上,秋原在檢查當初y父母死亡的對撞機實驗艙時,發現艙內多出一本手札——一本並不常見的紙質的,泛黃的手札,經y指認,那是他母親常用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