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長安了,且是七王爺親自率使臣來,必然能給晉國一些苦頭,伺機滅了這些變數。
真是要謝謝德妃的死而復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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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局接了太后懿旨,便由太醫令帶上當日輪值的一眾太醫,赴麗正殿群醫會診。
被拆了屋頂的麗正殿,日光直射,格外明亮,謝令鳶坐在內間,被曬得睜不開眼,習慣性擔心地想,我不會被曬黑吧?這裡可沒有美白針打啊。
簾幕垂落,遮蔽內外,九名太醫依次診過,脈象一切如常,還有輕微的脈弦,那位姓陳的太醫令抖著鬍子,向太后彙報道:“娘娘脈象穩健,想來那日頭部中箭,只是一時氣絕,乃假死之狀,春秋時,魯國醫書也記載有類似病症,微臣以為,並無大礙。”
太后至此才安了心,見一切已無恙,訓示了兩句便離開。皇帝也安撫了謝令鳶幾句,無非是德妃忠心可嘉,謝家教女有方,與有榮焉,爾後賜下了寶物賞賜,說麗正殿屋頂已拆,讓她隨意在後宮裡,另挑一處宮室遷居——這個才是羨煞了一眾人。
挑宮室,是多少妃嬪盼都盼不來的,她們的寢宮乃是皇后吩咐尚宮局分配,皇后過目一道略作調整後安排下去。後宮除了太后皇后,沒有哪個妃嬪有此殊榮,可以自挑居所。
然而德妃有護駕之功,且受了天命眷顧,她現在的身份,更多是被太后和陛下拿去貼金了,因此待遇也就優越於他人。
可是恩典於眼前,謝令鳶卻不想另遷宮室,誰知道會橫生什麼枝節?她初來乍到,已經是死裡逃生,如今需萬事謹慎。
於是謝恩後,她便請求搬去偏殿。原主之前還是修媛時,便是麗正殿的主位,偏殿還住了趙美人、唐才人兩個低位份宮嬪——當然了,聞說她爬出了棺材,趙美人、唐才人都嚇得連夜搬去了遠遠的大和殿,跟崔充容宮裡的才人們擠一處,如今德妃無恙,她們再提搬回來之事又委實尷尬,所以偏殿現今空著。
見德妃受了嘉獎還如此低調,倒讓天子陛下和其他得了訊息的妃嬪們倍感意外。蕭懷瑾不免上下多打量了她幾眼,眼前女子恭敬跪地,喪服被收去燒了,換回了常服,鵝黃交領衫和櫻粉色高腰襦裙。他心中一寬,親自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淡聲道,愛妃樸素,如此也好,允了。
安置一事定後,宮人們進進出出,把原先棺材和祭品抬了出去,撤了靈堂。先以艾蒿仔細燻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去盡了晦氣,又門窗大開,燃上開竅闢穢的蘇合香,將偏殿按著上四妃規格里外拾掇了一通。及至夜裡,才堪堪布置好。
謝令鳶的貼身宮女高興得一邊擦眼淚,一邊安排宮人佈置房間。跑進跑出,步態都輕盈了幾分,圓圓臉上帶著喜色。這宮女名喚畫裳,是原主入宮時,從謝家帶來的心腹。
她是一片忠心護主,謝令鳶看著也頗合心意,安撫了她兩句,眼見星使在一旁欲言又止,似是急切模樣,便揮退了其他人。
殿門甫一關上,星使便跪在她床榻前,伸出手,在她眉間一點。
“星主請安息片刻,本星使為您追溯原主記憶,以供您速察宮中處境,您可要細細看清了。”
如今夜色已深,謝令鳶是真的乏力無比,伴著星使這句話,她往鋪著絲絨的雕花床上一倒,頃刻便睡了過去。
第六章
子夜時分,星幕高曠。
夜色下,一駕寬大馬車在空寂道路上疾行,車篷懸掛的金制角鈴,隨著馬車行走而叮咚作響。六匹高頭白馬,額間均有一綹紅,正是大宛名馬“千里雪睛”。
青石路面佈滿了青苔,馬蹄踏過,卻穩穩疾馳,隱入夜色。
車中平穩,銅爐飛出嫋嫋青煙。抱朴散人正打坐凝氣,忽然睜開眼,側耳聆聽片刻後,沉聲吩咐:“改道,走紫闕府的正門。”
趕車之人不明所以,手下卻未停,馬車駛向了另一條岔路。
今日給天子送了“清悟墨禪”後,抱朴散人推卻了宮中的盛情挽留和文武大臣的邀請,正午時分便帶人離了宮。
他掀開車簾,腦海中卻浮現出今日在宮裡見的那抹紅色身影。
道路兩旁的空曠田地,一兩棵枯樹掛著靜月霜輝。馬車一路行走,撲面有薄薄清霧,拂去而散。這方圓十里,都是素處仙君的地盤,是以這條小路,被以法奇門隨意布了幾道屏障。
這屏障盡有意思,依月盈月虧規律而變幻,若德行不足之徒,奇異地便過不去,自然而然就拐上了其他岔路,憑此攔截了不少前來拜訪的無明無慧之人。不過對抱朴散人來說,天下法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