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圈出來的猜測物件,想想伊人尚在病中,楚楚可憐,正是打動心腸的絕好時機。妹妹虛弱不已,自己只需雙手一攬,霸氣溫柔、關懷備至地喂藥,再一記擁抱,道一聲“姐姐心疼你,好好將養身子,不然姐姐也寢食難安哪”,就可以試探了。
謝令鳶對著小黃門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小黃門正抬起頭等覆命,便被德妃娘娘眼中灼人的眸光嚇了一跳。
——他終於明白婕妤娘娘為什麼不敢前來了。
德妃目光如此熾熱,熠熠生輝,是他,他也嚇跑了。
機不可失,謝令鳶當機立斷,關切起身道:“謝婕妤生病,本宮乃她親姐姐,怎能置之不理。這心裡啊,也是疼的!來人,去宣太醫,本宮要親自探望謝婕妤。”
妹妹啊,姐姐來了。
***
儲秀殿的偏院,蘭汀閣。
武修儀乃儲秀殿主位,然而她身子羸弱,素日不出門不露面,也沒立什麼規矩,是以偏殿的宮嬪很是自在。
蘭汀閣內,一位與謝令鳶面目有六分相似的女子,捏著茶杯,咬牙切齒地站了起來,神色陰戾:“姐姐她竟然還要來探望我?”
明明都稱病不去了,明眼人都看出來姐妹矛盾,姐姐有沒有點眼力見?
欺人太甚!
這女子額間花鈿為鵝黃半月紋,乃婕妤打扮,正是謝令鳶那個從女官上位成婕妤的妹妹,謝令祺。她和謝令鳶都是鵝蛋臉,不同的是她眉眼細長,看起來比謝令鳶更穩成持重些,心思藏得更深。
她眼中眸光閃閃,手心掐出了幾道指印,良久,自忖道:“我這個姐姐,以前在家裡就跟我過不去,如今當了德妃,更是不會安生了。她若得意,我便失意,定是要一番你死我活。這次邀請,定是要害我;我這不去,她便親自找上來了。”
可是她委實沒生病,而在宮中,低位妃嬪若欺瞞了高位妃嬪,那等同於欺君之罪,可隨意被問罪。謝令鳶說帶太醫來了,眼看就要被戳穿。謝婕妤可不想拱手將把柄送上,她和這個姐姐不死不休,斷容不得給她機會欺壓自己。
想到這裡,謝婕妤狠下心,她咬咬牙,對自己的宮人吩咐道:“瓊霜,你速速去燒幾桶熱水,生幾個炭盆,我要沐浴!”
又吩咐另一個宮人:“瓊露,你帶上我的腰牌,去尚膳局的冰窟裡,取這個月份的冰敬!”
各宮每個月的月例裡,包含了米油肉菜鹽糖冰,只不過入了秋,謝婕妤幾乎沒怎麼用冰,估計能存個十幾斤。
未幾,熱水燒好了,炭盆也生起來了,內室裡如同蒸籠,悶熱不已。謝婕妤爭分奪秒地脫了衣裙,迅速跳進滾燙的洗澡水裡,在熱霧騰騰中泡得渾身通紅,鼻尖額頭汗珠滑落,額間花鈿都快要貼不住了。
待宮人將熱水倒出,而後又將泡著冰塊、散發寒氣的冰水送了上來。重陽過後本就日漸秋寒,剛泡完開水澡、渾身冒著熱汗幾近乏力的謝婕妤一閉眼,一咬牙——
啊啊啊啊啊!
來吧!
冰水一桶桶,從頭頂兜頭澆下!
“嘩啦——”
晶晶亮,透心涼!
一桶一桶又一桶,兩桶三桶四五桶,六桶七桶八…九桶,兜頭倒下皆不見。
十幾斤冰,幾十桶水。
謝婕妤的鼻涕吸都吸不住,爭先恐後往嘴裡跑。她牙齒打顫,雙目呆滯,把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冰火兩重天,簡直眼前都冒了金星,整個人如行走雲端,終於聽到了外面一聲唱報:“德妃娘娘駕到——”
……竟然有天籟之感。
唱報公公特意安排得遠,好來提個醒兒的。謝婕妤頭髮還滴著水,眼冒金星地躥進被窩裡,凍得上下牙關咯咯作響,臉色忽青忽紅,陣陣發黑。
然後她強打起精神,勉力支撐,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梧桐飄黃,等到山無稜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
也不見謝德妃的身影?
謝婕妤已是昏昏沉沉,強撐著眼皮子,目光呆滯地半張著嘴,吸著鼻涕,又等了半柱香的時辰,實在是等不住了……
她頭一歪,睡了過去。
***
謝令鳶遲遲沒去,是被突如其來的事情耽擱了。
她沒進得了蘭汀閣的門,剛到儲秀殿外時,便被半道兒而來的錢昭儀截走了。
謝令鳶起死回生後,和錢昭儀從無任何碰面。而此刻,錢昭儀銀盤兒臉上笑意盈盈,纖長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翳,幾乎要遮住了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