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擱下手中的奏摺,抬抬手示意宮婢們將小案桌搬走,這才伸手撫了撫壽章長公主的頭頂,“是麗質啊,你府裡的下人找到你了。”
“就算沒找到,兒臣今日本也是要回京的。”壽章長公主憤憤道:“這群沒出息的,到西山竟然走了十幾個時辰。明日便是母后您的千秋宴,兒臣原就打算今日回京,要他們有何用!”
王太后笑了,溺愛的道:“既然沒用,等過幾日,哀家就讓少府寺再給你送人過去,你重新挑一挑就是了。”
壽章長公主此時不在乎這個,她關心的,是自己的杜玉華。
見到壽章長公主一臉為難之色卻始終沒有提起杜玉華,王太后略想一想就明白了,“厲德安跟你說了哀家的病。”
壽章長公主唯恐王太后再有個差錯,一見到王太后臉色變了,不用看邊上拼命彎腰使眼色的厲德安就勉強笑道:“母后身體康健的很,哪來的病。”
王太后哼道:“那你為何不與哀家說把玉華接出來?”
不提還好,王太后主動一提,壽章長公主淚水就奪眶而出,她伏到王太后懷中痛哭不止,“母后,皇弟為何如此狠心,當年縱是我對不起他,這些年我也過得不暢快,我是真的後悔了。早知道皇弟這般看重馨妃,我怎會……”
我又怎會一怒之下殺了馨妃。
五年來,壽章長公主心中很清楚,雖說她從未說過一句後悔的話,但她著實後悔了。馨妃生的再像宋玉梳又如何,她已經是後宮妃嬪,宋玉梳也死了。這一生這一世,不會再有一個叫宋玉梳的女人陪在他的身邊!
不,不止是這一生這一世,宋玉梳的屍骨一直被自己聘請的高人用法器壓著,下輩子,下下輩子,他先遇見的人會是自己,宋玉梳會在陰曹地府永世沉淪,絕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麗質!”王太后見到眼神放空的女兒,就知道她又意識恍惚到了別的地方,不由心頭一痛,她摸了摸宣麗質的頭頂,冷聲道:“厲德安,帶著人去外頭守著。”
厲德安哈腰應了是,把還在伺候的宮婢們都帶了出去。
“麗質……”王太后在壽章長公主手背上掐了一下。
手背一痛,壽章長公主瞬間回過神,對上王太后端肅的神情,她有些畏懼的喊了一聲母后。
王太后仔仔細細打量過女兒的面龐,低聲囑咐道:“麗質,你可還記得二十年發生的事情?”
“二十年前?”壽章長公主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王太后,使勁在腦中回想二十年前發生過什麼大事,很快她就驚叫一聲看著王太后驚慌道:“母后,您是在說六皇弟?”
“沒錯,哀家在說明肅。”王太后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底就無法控制的流露出一抹慈愛之色。
聽到明肅二字,壽章長公主神色有些古怪,她小心翼翼的拉了王太后的手,怯怯的提醒,“母后,明肅一出生就夭折了,您……”
端宗第六子宣明肅,猶在當年還是皇后的王太后腹中時,因王太后在查出有身孕之前做了一個胎夢,夢到天上有白龍自東而來,王太后將胎夢告訴端宗後,端宗大喜,當即叫了太醫前來為寵愛的皇后診脈,果然是有了身孕。訊息傳出去,不僅端宗以為是吉兆,就連朝中大臣,俱都以為這是天降祥瑞,大燕之福。彼時太子宣明澈承襲了宣氏皇族自高宗以後就病弱的身體,雖說比之端宗要好些,但也算不上十分康健,故而這個有著美好寓意又是在皇后腹中的孩子,端宗與朝臣都寄予了無限厚望。孩子尚在腹中,端宗便為孩子取了名字,並不避諱的將自己名字中的肅字賜予了這個孩子。
可誰知,傳的沸沸揚揚的白龍降世之子,甫一出生就夭折了。
端宗大失所望之下,將為這位六皇子準備的奶嬤嬤與伺候的宮婢全都下旨處死。這是仁厚的端宗第一次如此大開殺戒,從此宮裡宮外無人敢再提此事。宣明肅既然一出生就夭折,自然不能記上皇家玉牒,連一個序齒都沒有。唯有王太后,依舊固執的讓身邊的人稱呼宣明肅為六皇子,每每思念,便口稱明肅。
此事王太后又提到這個名字,壽章長公主不知為何,只覺得膽寒,她見自己說了那番話后王太后神色怔忡,不由又道:“母后,您若思念六弟,不弱讓人去皇陵外祭祀一番。”
“那不是你六弟。”王太后聽到這話,冷冷一笑,她看著壽章長公主啞然的臉,就在她手上輕輕拍了一拍,溫聲道:“傻孩子,若那真是明肅,母后怎會讓他孤零零的呆在皇陵之外,叫人隨隨便便就安葬了事。”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