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舔舔微乾的嘴唇,他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了那樣,問:“你……是和容川好了嗎?”
他的聲音很低,又被雨聲淹沒了一大半,但王嬌還是聽清了。“嗯。”她簡單應答,沒扭捏。本來嘛,連隊裡的人都知道了。
紀北平的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低低垂下頭,毛巾搭在腦袋上,想把自己隔絕在一個獨立的世界裡,但耳邊全是那個溫柔的“嗯。”
中午,雨未停,依舊下得很大,雷聲轟隆隆。王嬌摸摸搭在繩子上的衣服,溼的。襪子也沒幹,套在腳上一陣涼颼颼。她緊鎖眉頭,心想此刻回連隊還能趕上午飯麼?這時,紀北平推門走進來,手裡提著一條曬到半乾的魚。
“雨太大,林子裡的路不好走,吃完午飯再看看,如果還是這麼大,我送你回連隊。”說著把做飯的鋁鍋架好。
“吃什麼?”王嬌還真餓了。
紀北平回身一指:“那邊櫃子裡有窩頭和鹹菜,我再煮一條魚,湊合吃吧。”
“這是什麼魚?”她走過來,蹲在油漆桶邊看他忙活。
“不知道,胖頭吧。”紀北平把魚扔進鍋裡,其實他也不會做飯,平日裡都是張強負責,他只負責吃。此刻,他心裡很亂,生怕做不好,但表面上盡力保持鎮定。兩人靜靜看著鍋裡的魚,彷彿它能活了似的。
忽然,紀北平想起來母親燉魚時,會往鍋裡放一些蔥段和薑片,他起身去櫃子裡找了找,結果只在一個破瓦罐裡找到一小節乾巴巴的姜塊,看著似乎沒壞,就用清水洗了洗,然後扔進鍋裡。
過一會兒,水燒開了,一陣又鹹又腥的味道飄出來。
王嬌皺眉,這個味道與想象中鮮美的魚湯相去甚遠,感覺魚臭了。抬起頭時,嫋嫋白煙後,紀北平表情也不好,眉頭緊鎖,小臉巨黑,眼睛裡寫滿“媽的,怎麼會這樣?”然後,他注意到王嬌正看他,臉別到一旁,像是賭氣那樣說:“這鍋沒做好,我再給你做一條。”
“那這鍋嘞?”
“扔了吧。”說著,站起身,兩手一抓鍋把就要走。
王嬌忙攔住他,“紀北平,浪費糧食可恥,你以為吃一次魚容易那,連隊發你們魚,是照顧你們看林子辛苦,你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浪費掉,對得起連長和指導員麼。”低頭看看躺在鍋裡的魚,灰不拉幾,慘不忍睹,魚湯咕嚕咕嚕,像是藥湯子。
“其實……挺好的。”她說。
紀北平卻笑了,看出她的言不由衷。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魚湯,小抿一口嘗一嘗,五官瞬間扭在一起,心想“好個屁!”沒吃過比這味道更差的東西了。但當著王嬌的面,他不好意思意思罵人,想她說挺好就挺好的吧。
不過這條失敗的魚最後還是扔掉了一多半。王嬌只吃了幾口,因味道古怪,實在吃不下,紀北平則一口沒吃,乾巴巴嚼著窩窩頭。
午飯後,天空突然奇蹟般放晴,王嬌振臂歡呼一聲,紀北平臉色卻有點訕訕,端起那一鍋臭魚轉身出了屋。重新換好自己的衣服,王嬌對正走進來的紀北平感謝道:“衣服我拿回去洗,洗好後再給你送回來。”
“不用了。”紀北平走過來,把攤在床上的衣服隨便疊兩下重新塞進樟木箱子。從牆上摘下□□,往身後一背,對王嬌說:“走吧,我送你回連隊。”
“沒事,我自己能回去。”王嬌不想再麻煩他了。
紀北平卻語氣淡淡地說,“你別多想,我出門不是隻為送你,早中晚各尋一次山林,送你正好看看林子。”
雨後,樹林裡起了一層濃霧,兩人像走在仙境,只腳下泥濘不堪。好幾次王嬌都差點摔倒,幸虧紀北平眼疾手快及時扶住她,不然王嬌非滾成一個泥人。紀北平笑道:“你可真夠笨的。”
王嬌撇撇嘴,反擊一句:“嗯,你好,槍法可準了,兩發子彈都打不中一頭狼,若真是生死攸關時刻,你這槍法真害人!若是在抗戰時期,敵軍得把你當戰友。”
“王阿嬌,你這嘴巴可真夠厲害。上輩子屬什麼的?麻雀?”他斜瞪她一眼。
王嬌回瞪一個犀利眼神,“麻雀不敢當,小小一隻畫眉而已。”
他冷哼:“真能往臉上貼金。”
她也冷哼:“承讓承讓,浪費了一條好魚的紀北平同志。”
而後,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紀北平似乎生氣了,吭哧吭哧只顧埋頭往前走。快走出樹林時,他忽然像自然自語那樣對身後的王嬌說:“我不打死那隻狼,是因為我原來養過一條狗,狼狗,德國黑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