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溫雲卿的手腕微微顫抖起來,他還想勉力寫完,誰知這顫抖竟漸漸不受控制,整條胳膊都劇烈顫動起來。
“啪!”
狼毫細筆掉在硬木桌上上,發出極小的聲音,只是因為周遭太靜,所以顯得有些突兀。
溫雲卿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雙手顫抖地扶住桌案,一絲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角蜿蜒而下,像是一條猩紅色的小蛇。
“呵呵!”他忽然譏諷而笑,雙眸中猛然間爆發出一簇猩紅的火苗:“你到底是要贏了!”
他猛地將案上墨跡尚未乾透的《赭石良方》合上,拿起正要扔出去,胸口卻猛然間一抽,身體再也無力支撐,背靠著牆壁緩緩箕坐於地,越來越多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湧出來,在身前開出一朵嬌豔如火的花。
“我終究沒爭過你。”
*
第二日,相思剛出門,便見道邊停著一輛馬車,正納罕誰在這裡停車,黑色的車裡便鑽出箇中年男人來,這男人生得虎背熊腰,蓄了濃密的鬍鬚,看起來略有些兇狠,相思一愣,隨即大聲喊道:“辛大哥!”
辛老大本是奔著相思來的,大步往這邊走,因相思在沉香會時常與辛家的貨執行打交道,且又給出了許多主意,一來二去也就頗有些交情。
“辛大哥你怎麼來了?”相思驚喜問。
辛老大一如往常狠狠拍了拍相思單薄的小身子骨,聲音雄渾有力:“你小子還有臉問我?來京城幾日了竟沒去辛家一次,我便只得自己來請你了!”
相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告饒道:“這幾日實在是事兒多……”
辛老大揮揮手,倒也不拐彎抹角,道:“咱們交情也不淺了,有什麼話我便直說了,這次來我是有事要請你幫個忙。”
“幫忙?”相思有些驚訝,這京城可是辛家的地盤,他哪裡用得著自己幫忙。
見相思存疑,辛老大解釋道:“我聽說你和忍冬閣的溫閣主很熟,辛家在金川郡的生意遇上些問題,忍冬閣在金川郡又有些勢力,所以想請你幫忙引薦引薦……”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相思臉上露出些為難的神色,於是低聲問:“不方便?”
相思忙搖搖頭,道:“我和溫閣主雖算不上熟,卻也能說上幾句話,只是自從韶州府回來後,他沉痾犯了,纏綿病榻日久,若現在拿這些事去煩擾他,只怕不妥當。”
“病得嚴重嗎?”辛老大有些驚訝。
相思想了想,點點頭:“連忍冬閣的王堂主和戚堂主都束手無策,太醫院也派了太醫暗中來瞧,也沒有什麼好法子。”
“原是這樣,那辛家的確不能這時候去煩擾他,只是還要煩你引薦。”
相思有些不解,正要想問,卻見辛老大對車伕揮揮手,那車伕便從車裡拎了個箱子出來……
*
屋內桌前坐著三個人,三人中間放著個盒子,辛老大緩緩開啟那盒子,道:“戚堂主,這幾株碧幽草是我幾個弟弟在各地跑貨的時候尋來的,想著或許對閣主的病有用,所以特地送來府上。”
戚寒水面色有些複雜,卻是起身拱手道:“辛老闆費心,我替忍冬閣承你的情。”
兩人說了些華而不實的虛偽話,也實在是難為戚寒水這耿直的性子,為了幾株碧幽草而耐心敷衍。相思想著晨間辛老大與自己說的話,知他現在怕是不好開口,又想與戚寒水提一嘴也不妨事,便道:“戚先生,金川郡現在哪家貨執行做得大一些?”
“你要運藥材?”戚寒水納悶。
相思搖搖頭,道:“是辛大哥的貨執行想要在金川郡裡攔些生意做,遇上了些麻煩?”
戚寒水一愣,隨即轉頭問道:“可是因為郡守的緣故?”
辛老大點頭:“這薛大人實在是個油鹽不進的,辛家貨運已在郡裡找好了鋪面和夥計,還未開門做生意,便被薛大人貼了封條,也不說原因,就說不讓。”
戚寒水搖搖頭:“那薛桂是有名的倔脾氣,做事又從不肯通融,刑罰嚴苛非常,更不給人申辯的機會,實在算不上個好官。”
“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那冤枉了人怎麼辦?”相思皺眉。
戚寒水冷哼一聲:“你沒見過府衙門口的情形,那大門兩側擺了二十多個站籠,若是犯人不招供,便是一頓酷刑加身,若還不肯招,就吊到站籠上,腳下懸空,便是身體好的壯漢,也挨不過三天就要丟了命,有些身體弱的,一天半天也就死了。”
“這也太不講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