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露忽然不想勸秦晗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呢?倘若當年的自己能與所愛之人在一起,也未必會走上這條道路吧?
“陛下對殿下拳拳之心,殿下心有所屬,何不告知陛下呢?”
秦晗隱約知道母親對自己的期望,心裡有點發憷,瞧見紀清露的神色,不由懊惱:“紀姑姑,就算我不說,你也會告訴阿孃是不是?好好好,我這就去說!”哼,說就說,有什麼大不了的,喜歡一個人,難道是什麼壞事不成?
儘管做足了心理準備,踏進紫宸殿的時候,秦晗心裡還是有些打鼓。她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秦琬,就見秦琬令左右退下,神色十分柔和:“怎麼?又闖什麼禍了?”
“才沒有呢!我——”秦晗糾結片刻,索性挺直了胸膛,視死如歸地說,“我喜歡蕭霆!”
話一說出口,她反而輕鬆了。
出乎秦晗意料得,這位民間風評不是很好,據說殺了好些叔伯兄弟才登上天下的女帝並沒有為此事勃然大怒,而是非常平靜地望著女兒。語氣很誠懇,並不將她當做孩子對待,而是像對一個成年人說話:“你阿兄想求娶阿盈女兒的事情,你是否知道?”
秦晗臉色一白,想到兄長蘇沃請她幫忙打聽的事情,舌頭便開始打結,支支吾吾地說:“阿孃——”阿兄傾慕林家姑娘,怕她被阿孃許配給梁郡王,才巴巴求自己這個妹子幫忙打聽的事情,不是除了自己之外誰都沒說的麼?阿孃怎麼會知道?
“你的陳留姑祖母與安南周大都護成婚多年,卻無所出,周大都護之子本事平平,與周大都護不親,也不走武將這條路。他們夫婦所疼惜的,唯有你高姑姑一人。她的丈夫林宣在江南做得很好,我打算升他做揚州刺史,已是一方封疆,再過幾年回到中樞,進入政事堂也不是問題。這些年來,林家也陸續有很多族人參加科舉,過個十幾二十年,又是難以小覷的大勢力。”
“林宣與阿盈的女兒,一邊搭著世家文臣,一邊搭著一方都護,身上流著皇室與勳貴的血,阿盈與我關係也親近,林家若是出了什麼事,看在阿盈的份上,我未必就不會給他們留挑後路。你說,你阿兄處心積慮,謀求這麼一件婚事,為得是什麼呢?”
秦晗本想反駁,說周大都護已經要致仕了,但又想到周大都護在安南多年,自然有不少人承了他的情。更何況一方都護與已經致仕的都護,誰更令人忌憚,便咬住下唇,不再說話。
她心裡隱隱是有這個猜測的,也想過要不要幫阿兄這個忙,到最後,理智仍舊壓不過感情。畢竟,這幾年來,阿兄的表現越是出色,阿孃就對他越是冷淡。明明年輕一代沒有誰比阿兄更優秀,阿孃卻視若無睹,非但不給阿兄一官半職,就連其他人想幫阿兄跑官都不能。秦晗見兩位骨肉至親竟然鬧成這個樣子,心中自然不會好受。
秦琬見她神色,話鋒一轉:“你想嫁給蕭霆,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你是我的女兒,大夏最尊貴的公主,世間好男兒只有你挑的,沒有能挑你的。哪怕你看上個販夫走卒,我也能封他個閒散官職,令他全家榮華富貴,一心一意伺候你。”
九五至尊鬆了口,秦晗卻沒有半分開心,因為她聽出了秦琬話中的意思,忍不住問:“那——不做公主呢?”
秦琬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兒一眼,平靜道:“如果你不能遇到你晏叔叔那樣的人,那麼,你不僅不能擁有愛情,還必須殺死你未來孩兒的親生父親。一旦發現自己對誰動了真心,要麼將那個人打發得遠遠的,不許掌握實權,也不許在自己面前出現,要麼將他置於死地。記住,是所有的。”
秦晗面白如紙,不知該說什麼。
這是秦琬第一次將血淋淋的現實攤在她面前,那樣的殘忍,卻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
秦琬見女兒如此,心中嘆了一聲,平靜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對這孩子來說,這個選擇很難吧?
也不知為何,她的三個兒女,竟是長子最出色,次子最平庸。正因為如此,人人都認為,她要麼就過繼一個侄兒做繼承人,要麼就會立萬年公主為儲。畢竟大家都知道,公主過目不忘,聰明非常,頗有陛下之風,臨川郡王卻資質平平,功課總是要誦讀十幾二十遍,才能勉強背出。
秦琬心裡自然也是想過這個問題的,但她更看重繼承人的心性,也正因為如此,她才一直壓著蘇沃,不令他有任何向上的機會——正如裴熙所說,倘若蘇沃能一直恨秦琬為了權力不要他倒也罷了。面對潑天富貴都不動心,可見品行良好,放他出去做封疆大吏也未嘗不可。只可惜,瞧蘇沃的樣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