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固然好,可誰敢拿自己的脖子試試皇帝的寬容和忍讓呢?手握重權的一方統帥,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令皇帝忌憚的存在。
“還有伯清表哥。”秦琬緩緩道,“阿孃的意思,沈家沉寂了這麼久,是該時候拿回曾經的榮耀了。但我觀察過沈家眾人,伯清表哥出色歸出色,他的兒子們卻有些不夠看。十幾二十幾的年輕小夥子,沒經歷過風吹雨打,最煩心的事情也不過是家中添了幾個庶出的弟妹,這幾年沈家又越來越發達,不似表哥為了家計焦頭爛額,早早就磨練出來……”說了這麼多,意思就一個,三個字——看不上。
裴熙食指輕輕敲擊桌面,緩緩道:“這份恩典,不能不給。”秦恪抬舉沈家,便是看重沈曼,看重沈曼,連帶著秦琬的地位也就提高。這是相輔相成的,外戚低調是他們自己的事情,當權者的抬舉又是另一回事,二者並不能混為一談。
“我知道,和其光,同其塵。”秦琬比以前又成長了不少,她已經能坦然地接受一些這樣那樣的黑暗面,卻仍舊有自己的底線。裴熙知他心思,便道:“你想不想聽聽蘇家的情況?”
秦琬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隨即又恢復了平靜,說:“有什麼重要的麼?”
“像莫鸞流放途中生了病,一個勁說胡話,說自己不該流放,重活一世什麼的,你肯定沒興趣聽。”裴熙知道秦琬不是那種喜歡痛打落水狗的人,但有些氣嘛,該出還是要出,有些事情該知道還是要知道的,故他輕輕一提,便道,“倒是崔俊,先前事情鬧得那麼大,他哪怕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娶蘇苒了。”
聽見裴熙這麼說,秦琬就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我和莫鸞鬧的時候,他並未表態,有此下場實屬活該。”
“不該這麼說。”裴熙點了點腦門,示意秦琬不要被偏見所矇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無論你還是莫鸞,都是他連仰視都來不及的人物,他並不能確定你們究竟是婆媳關係惡劣,還是別的緣故。這時候貿然定親,不僅會得罪莫鸞,你也未必會幫助他。更何況這事傳了出去,他想娶到好人家的女人也很難。不過是僥倖心理罷了,你該慶幸自己的出身並不低微,落不到這種旁人隨便一句話就能影響整個人生的處境。”
見秦琬聽進去了,他話鋒一轉,又道:“出身低也有出身低的好處,野心從來都是上進的動力,他礙於蘇銳的壓力以及輿論,迎娶了蘇苒,無異於徹底得罪了太子殿下。想必這段時日,他必是被眾人避之唯恐不及,日子應該很是苦悶才是。”
雖是無妄之災,但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明明不是他的錯誤,卻要由他來承擔。這種時候,除了秦琬之外,誰都拉不了他一把——哪怕他書讀得再好,為人處世再無可挑剔,那又如何呢?沒有誰是不可以替代的,再多的經營,被權力傾軋,結局都已註定。
“你這口吻,配上你這表情……”秦琬看著裴熙,眼神有點複雜。
裴熙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徑直道:“很有逼良為娼的架勢對吧?”
感情你還知道啊!
“你得想開點,這事並不是你的錯,莫鸞要擔大半責任。再說了,哪怕真是你的錯,那又如何?你今後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都能牽動千萬人的命運,就算是最穩妥最合適的方法,也有人的利益因此受損,甚至性命不存。成天愧疚,哪裡愧疚得過來?”裴熙覺得秦琬哪裡都好,就是太光明瞭一點,“就好比這件事,他走投無路,你給他一條。這條路佈滿荊棘,未必好走,甚至要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但這是他選的,不是你逼迫的,明白麼?”
秦琬沉默片刻,輕輕點頭。
她早就明白這個世界不是純粹的黑與白,但有聖人在前頭做榜樣,她總把人想得好一點,也希望自己能更光明一些,如今卻……也罷,她也不能一直被動防守,需主動出擊。
從零到一,總是艱難一些的,邁開這一步,一切便好了。
“這人——”秦琬猶豫片刻,才道,“以他的身份,想要接近我,很難。”
裴熙恨不得敲一敲她的腦子:“找個機會,給陳妙換個正當身份做官啊!你自己都說了,不能一輩子讓他這樣,需要給他一份前程。”
秦琬怔了一下,才說:“乾脆趁此良機,讓常青也露個臉吧!此事需好好籌劃,畢竟……”聖人還在。
“宮內就是不方便。”裴熙皺眉。
秦琬反倒笑了,“沒事,有玉先生在呢!先前是顧忌到玉先生明面上的身份和血統,不方便直接授予官職。既然人事要大規模調動一次,到那時,隨意找個理由,先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