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在船身上轟然散去,又戀戀不捨地復湧回來。一個纖瘦的人影佇立在艏樓,依著船舷,靜靜看向東南方。
一身小廝的短打衣服,被夜來發猛的海風吹得獵獵作響,鬢邊的幾縷髮絲,也狂亂地隨風而舞,沾了海風的溼膩,時而粘在臉上,又帶了淚水飛起,被風吹乾。
別了,上京,別了……蕭墨……君若天上雲,儂似雲中鳥,相隨相依……君若湖中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憐……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蕭墨,願此生與你,再不相見!
玉池南猛然曲了食指的指節,狠狠地咬在口中,堵住了自己的泣聲,心中那種無以言說的極痛,卻讓她雙腿發軟,倚著船舷慢慢跪了下去。
上京,那個人,讓她明白了什麼是愛,也讓她懂得了什麼是痛徹心腑!若有可能,她多希望她依舊不懂,還是那個一心想著行海、想著跑商、想著掙錢的玉池南!若有可能,該多好……
艙房中,崔明軒守著熟睡的兩個兒子,有些擔心地聽著外面的聲響,輕嘆了一口氣。
玉琉璃立在門口,終究還是沒有走出門去:“罷了,讓她散散也好,有些事,痛過了,慢慢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很久以前,玉池南就說過,誰讓她不痛快一陣子,她就讓人痛苦一輩子!少年時想不到,情之一字,有如雙刃之劍,傷人的同時,也會自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合
三年,時光緩緩流逝。
海洲在發展,東炎海軍的實力也在不斷的增強。這一年秋,當蕭墨第三次接到海洲報來的,玉宣慰使因身體不佳不能前來上京朝拜的請罪書後,悄悄地下旨,御駕親臨,帶了東炎最有實力的海軍艦隊,龍口衛艦隊直駛海洲。
玉琉璃應該是已經察覺了什麼,這三年來將他布在海洲的釘子一個接一個地拔走了,海洲的訊息越來越少地傳到他的手中,他的心也越來越不安起來。
自玉池南去後,聽聞玉琉璃無心理事,一心只在宣慰司府中撫育幼子,將海洲的事務交與她的一個遠房侄女打理,海洲的人盡呼她那個遠房侄女為“大娘子”,聽說也有幾分理政的本事。不過,他不信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將玉池南原來做的規劃付諸實施。
如今龍口衛已經實力大增,而海洲卻越來越露出防備與疏遠的姿態,玉琉璃已連著三年以身體欠安的理由,拒絕來上京朝拜了。
他能饒過玉琉璃和崔明軒以及他們兩個兒子的性命,但他不能坐看海洲如此脫離他的皇權!是時候了……拿下海洲,再改賜玉琉璃其他的爵位,不許出上京,將她一家子安在他的眼皮子下,這樣,並無不妥。
因此,他悄然帶了龍口衛前往海洲,有生之年,他想借著這次機會,踏上海洲,踏上銀沙群島,看一看玉池南生前長大的地方,看一看玉池南曾一腔熱情規劃的地方……
“大將軍!”龍口衛統領武立明有些焦急的聲音傳進了艙房,身著普通士兵服裝、暫時秘密隱了身份上船的蕭墨,與凌錚正在進行的討論不由停住了。凌錚看了一眼皇上的臉色,蕭墨微微點頭,凌錚出聲詢問:“何事?”
“稟報大將軍,前方發現有海洲的三艘巡邏船隻。”
海洲倒是警醒得很哪,蕭墨默默地想著,凌錚已經按先前預定的計劃吩咐了下去:“靠近前去,告訴他們,我們是奉旨前來探視玉宣慰使的。”
武立明朗聲應了,不過一刻,又迴轉了身:“大將軍,他們船駛過來了。”
蕭墨站起身來,直接走上了艏樓,他想看看,海洲的船現在是什麼樣的實力了。凌錚緊隨其後,將手中的一架千里眼遞給了皇上。
龍口衛的大部隊還在半個時辰的海程之外,這裡只是五艘先遣船隻,但也是偽裝過的,實際上全東炎最精良的五艘戰艦了。因此,凌錚才放心地讓皇上喬裝上了這船。
玉池南露出面紗的一雙眼睛從千里眼中緊緊盯著對面的來船,蕭墨,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心千里迢迢來慰問阿孃呢?那船,雖然偽裝的很好,可是還是有蛛絲馬跡逃不過她的眼睛,五艘戰艦,有可能是先遣隊,打著堂皇的旗號,這是想趁機拿下海洲了?可惜,他們低估了海洲艦隊如今在她手下的發展!她帶來的這三艘船可不是什麼巡邏船隻,而是海洲新研發出來新式戰船!
剛好用他們試試手,看看新式戰船的威力,也讓蕭墨知道,海洲不是他想拿捏就拿捏的軟泥,而是一隻會將他扎出血的刺蝟!她所要求的並不多,只是想盡自己所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家人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