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玲默然,身體上再嚴重的傷痕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好轉,而內心的創傷又如何醫治呢?長生那樣的人,肉/體上的痛楚他可以咬牙忍耐,只怕他心中的傷痛要遠勝過任何的鞭傷斷骨之痛吧。
趙大玲謝過郎中。小廝引郎中去外院賬房支取診費,並拿著方子到外面的藥房抓藥。趙大玲轉身回到了柴房,屋裡光線昏暗,只在一面牆上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個一尺見方的透氣孔,此刻陽光從那裡照射進來,光束正好打在長生的臉上,照得他的臉白得近乎透明。他緊閉著雙眼,連呼吸都是微不可查的,長長的睫毛羽扇一樣覆蓋在眼簾上,在下眼瞼的地方投下一小片淺黛色的陰影。雖然身處破舊雜亂的柴房,身上不過蓋著一條看不出顏色的舊棉被,但是趙大玲覺得他比自己見過的任何人都更加乾淨。滿身的傷痕、落魄的境遇都掩蓋不住他渾身散發出的水晶一樣剔透的光芒。
趙大玲放輕腳步來到他身旁,伸手替他掖好了被角,又用手背輕輕搭在他的額頭上。謝天謝地,他沒有發燒。簡單的動作驚動了長生,他緩緩睜開了眼睛,一時間彷彿天地間所有的光亮都匯聚在他眼中。
趙大玲知道他失血過多,肯定口渴,便端起地上的一碗水柔聲道:“喝點兒水吧!”
長生嘶啞著聲音問:“他們沒有再難為你吧!”
趙大玲怔了一下,沒想到他醒過來第一句是問的這個。到目前為止,長生只說過兩句話,卻都是為了她。
趙大玲笑笑道:“沒有,我好著呢。夫人處置了黃茂他們幾個,打了板子攆出府了。你好好養傷吧,我剛問了郎中,他說你底子好,好生修養著過不了多久就能痊癒了。”
長生緩緩點頭,屋裡一時沉寂下來。今天的事兒確實令人尷尬,趙大鈴無法去細想作為一個男人,長生這個時候心中會有多麼的屈辱難言,屋裡的氣氛挺壓抑,趙大玲想勸長生想開點兒,別往心裡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默默地出了柴房。
臨到門口時,趙大玲聽到背後長生輕聲道:“謝謝你!”
趙大玲心中一窒,知道他這聲謝謝包含了太多的含義。
這麼一折騰早就過了飯點兒,來領飯的已經堆在廚房門口。趙大玲趕緊幫著友貴家的把早飯分發下去。府里人多嘴雜,已經知道了早上發生的事兒,雖然夫人發話了不能嚼舌根子,但架不住大夥實在心癢難忍,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投向趙大玲的目光也帶著審視,有些不厚道或者跟友貴家的有過節的甚至帶上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四小姐跟前的齊媽上次和友貴家的因為互相牽扯出對方閨女的糟心事兒而結下了樑子。打那兒以後,齊媽就沒來外廚房領過飯,都是讓小丫頭來。今天齊媽起來後打發小枝子去領早飯,見時辰還早,四小姐又去二小姐那裡繡花去了,便睡了個回籠覺。不知睡了多久,她被餓醒了,這才發現已經是日上三竿,小枝子的早飯還沒取回來。齊媽罵罵咧咧地喝了一碗白水填肚子,一直等到日頭都快升到正頂了才見小枝子拎著食盒回到沐霜苑。
齊媽一個巴掌呼過去,“死妮子,一把子懶骨頭,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懶耍滑。讓你領早飯去的,這端回來都能當午飯了。你也不抬頭看看都什麼時辰了?領個早飯領了一上午,你跑哪兒鬼混去了?老孃肚子都餓癟了!”
小枝子被打得一趔趄,捂著臉眼淚汪汪道:“您老這話兒說的,我哪兒貪玩兒來著。今兒個外院廚房裡出了事兒,分飯分晚了,我這還是排前兩個,排後面的還真能跟午飯一塊兒取呢,還能少跑一趟。”
聽說是外廚房出事兒了,齊媽一下子來了精神,也顧不得肚子餓了,耳朵豎得老長,兩眼冒光道:“哦?出什麼事兒了?說來聽聽。”
小枝子委委屈屈地放下食盒,“我也不大清楚,就聽說今天一早夫人發作了翟姨娘跟前的黃媽,和黃媽的兒子黃茂並幾個小廝。打了板子轟出府去了。”
“那跟外院廚房的有什麼關係?”齊媽耐心地問。
小枝子十一、二歲了,已經到了提及男女之事知道臉紅的年紀,眼見四下無人才小聲道:“聽說是黃茂看上了大玲子,趁著她娘不在,帶著幾個小廝去調/戲,他還誇大玲子長得俊,要娶大玲子過門做媳婦呢。大玲子不樂意,那幾個下作胚子就動了粗,兩廂廝打起來,都掛了彩,結果驚動了夫人。”
齊媽一拍大腿,開始後悔自己睡的回籠覺,去看看熱鬧也好啊,生生錯過了這麼勁爆的戲份,集合了淫/亂、械鬥、臭不要臉等諸多元素,簡直比話本子還精彩。友貴家的這是現世打臉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