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子站起身來,看了眼慶弟,無奈地道:“不是我說你,兄弟,打從上回,我發現你是想息事寧人,只盼少點兒事。可這回人家是惹上咱們,恁地由他們欺負了去。我們要這麼一走,豈不是說我們理虧?被人辱罵,這口氣你能嚥下,我可受不了了。男子漢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更不可這麼縮頭縮腦的沒出息……”
說歸說,不過他仍是聽從慶兄弟的話,拉開椅子,準備往外走。
不想,史胖子那邊同商秀才他們敘了舊之後,則覺得自己這邊來了個大的助力,作甚麼也不能把剛才受的氣吞下來,見人要走,哪裡肯輕易放了。大聲諷道:“哈哈,你們三個無知小兒,莫不是說不過了,曉得理虧了,便要開溜了不成”
小黑子聞言聽得,雙目怒瞪,只被慶兄弟示意往外走。可是他們才邁開一步,卻被史胖子擋了道:“還沒給我們賠禮道歉呢,就想走哪裡有這等便宜之事”
商秀才明明自己站在樓梯口聽得,這下也只好拉住史胖子道:“克朗兄,人家是外鄉異客,奔波在外不易,咱們何必同他計較詩文呢?他們要走便是了,咱們且這廂品茶就是了。”
“正是,正是。”那個年長的老秀才此時亦勸道。
可是史克朗卻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佔了上方,沒想到來的商秀才頂著個神童名號便自視清高,自己往常拉他結會,他卻慣來推卻,此時又見他欲幫外人,這等於是把胳膊肘往外拐,便心生厭惡。只是礙於他的名聲在這一群書生中有些份量,不敢得罪。便沒好氣地發洩到旁邊老秀才身上:“烏兄,你莫也要幫襯著外人不成?小弟今日做東,難不成你這是想撂我的臉子我見你這把年紀了,中舉也無望,平日裡只要我在的文會,向來份錢也就免了你的,你莫要再……”
烏老秀才氣得夠嗆,其他秀才一見窩裡要鬥起來,便勸阻。
文箐這時格外瞧不起這史克朗來,這人,也實在上不得檯面了。只怕亦不得眾人心。既然都不理論了,那便走罷。
可是史克朗卻擋在那處,硬是不讓小黑子出得桌來,且哼得一聲,裝作寬宏大量道:“想走,也容易。輕的麼,要麼你給我們幾位賠禮道歉,說三聲你犯了我們,不尊不敬要是不識相的,你也吟出半句詩來,讓我們也品評品評。三麼,我適才出的題,你能答上來,我自不為難你”
小黑子正是有氣沒發洩完,此時,也不再顧忌言語,嘴上說的比腦子裡想的更快:“你莫要欺人太甚?誰給誰賠禮道歉?你說清楚了你個草包,作詩不行,辱人你第一你辱我兄弟在先,如今反咬一口,真是豈有此理聽你這番話,我真要替你臉紅”扭頭對文箐道,“兄弟,你莫要再阻我了。適才聽你的話,我沒說他了,如今人家又不自在了,又開始瘋狗 亂咬人了”
那廂,史克朗終於被商秀才等一干人勸離開文箐他們一桌。雙方僵持著,文箐哄了弟弟文簡,正要回答史克朗的問題,而書生那邊卻又公推出年長的烏秀才出來做和事佬。可這烏秀才是個訥言的,從來不太會說話,他站出來,對著小黑子這邊,略一拱手道:“這位小友,言詞莫要如此激憤。你適才亦說是小友,想來也是知書識禮,有話好好說,何必如粗人一般,道理又豈是能說得清的?”
小黑子見他有幾分客氣,雖沒有胖子那般惡模樣,先前見他勸胖子,以為他是好的,也想到要好言與他。可是聽完這老秀才的話,又覺這人不說公道話,唯指責自己激憤,卻不說那秀才傷人在先,本是自己佔理的,卻被他這一說,倒是落實了自己是尋釁挑事的。
心生暗氣,只是見他老邁,也不好明著抹了他面子。卻是眼珠一轉,道:“不知您老是淳安教諭還是這縣學裡的督導先生?眼下既然未在學上,只看你這年紀,同你這裝束,倒也同其他生員一般,我便依例稱您一聲老先生。您若說我激憤,我是認這個錯,確實怒火難消。只請老先生、閣下試想——某日閣下正讀書,卻被路人指著脊樑骨笑話一句‘酸腐秀才留笑柄’。是不是也覺得無中生有而受辱?當然,此句不是指您,僅是一個比方,小子粗人,不有我家兄弟,既是無知,懂得不多,舉例不妥,老先生多多包涵。”
那老烏秀才又哪裡是教諭或者督導?否則也不會被秀才他們叫“烏兄”了,而小黑子亦是明明曉得,卻故意刺他,連削帶打不讓他再說半個字,便將他堵了回去。
烏秀才本來不情願出頭,只因年長才被其他秀才推將出來,先時被史克朗說得氣了,如今又被小黑子氣得張口結舌,喉嚨裡一口痰兒堵得慌,憋得便喘不過氣來,只是紫漲著脖子,伸出手指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