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子摸了一把臉,道:“你想到處鬧雪災,我鬧將上門去,非纏著人家道是血親,說人家拒不認親,可不就是被人當作……”
這時,文箐遞了一根帕子於他,他接過來,擦了臉,帕子捏在手心,發現是熱的,心裡更是百感交集。如果早一日遇到慶兄弟袁彬這樣的人,是不是就沒有那些磨難了?不過,也許,歷經那些磨難,便是讓自己遇到這些好人吧。
他接著道:“其實,後來亦明白了,我講的話同他們還是有所不同,想來自是不一家人。我去非纏著鬧著說是一家人,難怪人家要打罵於我。既然沒處落腳,我也只好再次流落到災民中,等著救濟。有這麼一群人同自己一樣受苦,多少還是覺得好過些。雖然陌不相識,他們亦不時關照我,我亦掏出一貫鈔來,買點吃食分與大家。熟了,便跟著他們學本地話,這個習慣,後來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是開始學別人如何講話。後來,有幾個同我一般大小的穿得破爛的人,道是看我一路孤苦,邀我與他們結伴。彼時,我正嫌那些娘子與老婆子們多嘴多舌,成日裡就是打聽我哪裡人,又說甚麼我怎麼連名帶姓都不曉得,只怕是半個傻子。說得多了,我自是煩躁不已,免不得同人發生口角……彼時不識人心,不懂那就是關心。一時便同那幾個少年郎一道,稱兄道弟,將自己的經歷說與他們。他們便道是去鄰縣再看看,於是陪著我一起。”
文箐聽到這裡,見小黑子只低頭不說話,便問了一句:“適才小黑哥說是識人不明,莫非,指的便是他們?他們是一路見你掏錢買吃食,暗地裡早打起你的主意來?”
正文66 同病相憐
小黑子抬頭,左手拿了帕子亦忘了,只用右手抹了一下眼,紅紅的,衝慶兄弟擠出一絲笑,道:“慶兄弟果然聰敏得厲害我這一說,你立馬就猜到原委了。只可惜,那時我卻根本沒存防人之心。既然官差不可信,那同是受難的想來更可信些。便真的以為人家相幫,辭了其他災民,便隨同那幾個人去了。哪裡想到,借宿到一個偏僻的村子,早早歇下,待我次日醒來,發現身上只有睡時的中衣,其他一切都沒了,更別提那幾個同我稱兄道弟的人……”
文箐安慰他道:“想來只怕是你初次出家門,又記不得以前的事。遇難後,你是一路遇到好人,自然沒有起防備之心。便是有防賊之心,也防備不到人家成日暗算。這叫甚麼來著,‘不怕賊上門,就怕賊惦記’。你不脫離災民,只怕人家哪日同你再親厚一些,你又是個仗義的,彼時藉機誑了你的錢財去,亦是有可能。”
“興許如你所言。先時,我還以他們是幫我去清洗了,可是左等右等,一個人都不來。後來,還是借宿的主人家見我可憐,曉得我上當受騙,給了套破夾衣,又舍了雙草鞋於我。我又跑到鄰縣,一路上,人家送的乾糧吃盡,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餓急了,我便捧雪吃。終於見著救濟院在發衣衫,謊報了個名字,領了一套棉襖與鞋子。那時,已經凍得半死……”
文簡聽得入迷,道:“雪不是很冰嗎?”
小黑子又抹了一下眼睛,道:“是啊。可餓急了,便是水灌飽肚子,也覺得好受一些。只是雪水卻是喝不得的,越是喝了,這肚子裡越是冰得難受。那時,一路行來,無處有人煙,差點兒沒病死。也是我命大,撐了過來。”
文箐聽到此處,想著這樣一個少年,可能之前養尊處優的,誰會想到有個什麼意外,卻落到這般處境?自己穿越過來,還有周家好些人關心照顧,比起他來,自是好太多了。至少自己有前世的記憶,初始也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只是,他也是穿越者嗎?可是他口音很顯然,不是純正的普通話,可是這一條也不能證明他不是啊。自己可以從五百年後穿來,他是不是也可能從三百年後穿來?或者從別的一個地方穿越過來?
文箐想了想,問道:“上次我聽你說及到九江並沒多少時日。想來廬山不是事發之地?”
小黑子又擦把了臉,覺得帕子涼了,便站起來,到盆裡搓了兩把,晾上,方道:“我後來才曉得,我出事時,是在黃山左近的山林裡……所以,那日聽得你們道什麼杭州,聽你同別人打聽線路,我便起了心思。慶兄弟,我如今同你坦言,你也勿要怪罪我當日目的不純,我自是先送你們投親,再到黃山那一帶打聽。”
文箐搖搖頭道:“這些話你不說,我亦不會曉得。你如今同我這般坦言,便是信得過我。同理,便是我,有些事也是此時不便講與你聽,難不成你便要同我生氣?故此,我又焉能怪罪於你。你能千里護送我們兄弟,難不成我還不能順路去黃山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