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打量小姐,見她一片喜氣,便道:“小姐這是來看姨娘,撲了個空,沒想到在廊下還是撞著了。”
文箐撓撓頭,笑嘻嘻地道:“剛才聽了沒動靜,怕姨娘在歇息。正在想進與不進。原來姨娘果然在外間耍呢。”
說完,馬上過去扶了姨娘另一側的胳膊,而姨娘也是另一隻覆在了她小手上。
阿靜忙放開手去,跟在後頭進了房,見天色漸暗,便點起了燈。
文箐看了看這房子,還是周大人在世時一模一樣,只是添了幾件姨娘用的物件,比如琴。這夏末黃昏,蚊子似要開始出動了,便提醒道:“阿靜,快關了窗戶,點了蚊香罷。”
阿靜忙著去張羅茶水等一應事宜。姨娘牽著她手,坐在了書案邊,眼也不錯地看著她,渾似看不夠一不小心就不見了一般:“今日可與夫人那邊學完了?”見文箐點點頭,又道,“我是個不經事的,你多與夫人學著,夫人自是個女諸葛,又自小養育你,你多侍候她。”
文箐又點頭。她知道姨娘清醒的時間很短,只怕說不得幾句,馬上就又迷糊了,忙哄道:“嗯,曉得了。母親那邊讓我來多看看姨娘,我這便與姨娘學幾個字,如何?”
姨娘一聽高興了,忙道:“好啊好啊。這次我便用左手寫與你看,如何?”
文箐一聽,姨娘居然還能左右手寫字?真是好生奇怪,也算是個才女了,只是命運多桀。
文箐這邊忙著研墨,姨娘那邊已鋪開了紙,道:“夫人能畫得一手好畫,寫得一手好字,而我則不行。”言語裡有些卑微之間。
文箐安慰道:“母親寫的是母親寫的,姨娘且寫幾個來,我也見識一下左手字。”
“你如今學了哪些?”姨娘拿筆蘸了點墨汗,見有根毫毛似乎是掉了,便提起來,文箐忙去給她拔掉,嘴裡又回應道:“同阿素姐姐學了《女論語》。”
姨娘點點頭,道:“你阿素姐姐自是好的,夫人教的你多學。可……我今日清醒些,便也寫一句。”結果徐姨娘一提筆,果然左手揮就了顏體書。寫的便是“夫之所貴者,和也。婦之所貴者,柔也。”
文箐還沒想她寫的字是何意,她先是被其字給吸引了。姨娘這左手明明寫得比右手要好上許多,剛勁有力,筆劃老到,真是想不到了。
姨娘看著她張大嘴半天也不閉合,臉上又是吃驚又是好奇的神色,便道:“我自小是個左撇子,幼時也受父親訓斥,當面便是右手寫幾筆,不過私下裡仍不改。時間久了,這左手字比右手字自是好些。”姨娘說著說著,便沉浸在回憶裡了,過得一會兒驚醒過來,對女兒柔柔地道,“還能相看吧?”
這最後一句卻是頗為不服,又帶些自豪在這裡。文箐使勁點頭道:“何止好看,只怕便是與那些文人名士來,也不差的。姨娘改日裡不妨多教弟弟,練上幾筆,也好。”
姨娘道:“休得取笑姨娘,你何曾見過哪個文人名士?簡兒小時也是左撇子,只是到了現在,倒是給扭過來,我便不教了吧。等日後找了先生,自會教他。想當初,老爺……”
話未完,她便又迷糊了,開始叫著“老爺,弘郎,簡兒……”的,語無倫次起來,扔了筆,推了墨,到了裡間床邊,掀開了被子,叫道:“老爺呢?老爺哪去了?”問得幾句,又似明白周大人已去世,卻又問上“簡兒呢?快去找簡兒回來,老爺要不行了……”
這架勢,文箐想扶她都扶不住,在一旁勸,姨娘根本聽不見。
阿靜正從外面端來水,急急放下手裡的盆,也不顧盆裡的水濺溼了自己的裙子,便上來大聲安慰道:“姨娘,姨娘,小姐與少爺在家呢。看,小姐就在你旁邊……”
姨娘緩和一些,轉過頭來道:“箐兒,你在啊……阿媽找你找不見了……可是老爺……”
“老爺在呢,在前堂忙公務,過得片刻便回來了。姨娘,來,上床去,我這就給你洗漱。”阿靜哄道。
文箐再次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她聽著阿靜這樣哄,覺得姨娘便是個孩子,可是老用哄的方式,豈不是讓姨娘老擺脫不開來周大人早就不在的事實?可是自己了也不懂得如何治療,真正是心亂如麻。
姨娘又哭上了,拽了文箐的手,象個孩子似的不鬆手,文箐只得拿了哄文簡的手段來逗她,讓她平靜下來。
這,也不知誰是孩子,誰是大人了。
在阿靜長舒一口氣的同時,文箐是一個頭兩個大——
家中兩個“娘”,一個是身體病,一個是心理病。令人好不煩惱。
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