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頭大地接過來,看了下,傻了眼。“這……”看著眾人都望著自己,知道是躲不過去,只得硬著頭皮道:“本驛就權當個中人,先一條一條來,雙方有爭議的,也好一條說清再論下一條。如何?”
眾人同意。
“這第一單是——李家船,同等大小同樣材質,現在置辦一艘至少需得鈔二萬四千八百四十貫整。夫人是否同意?”驛丞邊念,邊在心裡也算這筆錢。真是好大一筆鉅額債。
周夫人卻面無異色,好似聽到的便是一桌酒席的價格一般,說出來的話也是如此:“婦人我在內宅只知道置辦一桌酒席,需曉得有哪些菜式,買的甚材料,這廚下的娘子來報價是幾何,這帳目才能清楚。卻哪裡懂得這造船行舟之事?想來也是李船家這般行中裡手才能清楚。只是,這廳裡這麼多把式都念著自家親人安危,想來更心急些。不妨先把廳裡幾位把式的那些帳目清了,讓大家都安了心,再和船家說船的事。如此,船家說如何?”
文箐雖然不知道這個價格是高是低,只覺得周夫人這般說話,真是讓人覺得舉重若輕。雖說的是酒席,可是連一桌酒席也是要算清如何一個價,那麼一條船豈能就報一個數字了事?尤其是最後一拐,把另一事拋給了對方。文箐雖不明白這用意如何,但她直覺地認為周夫人避而不談船價,肯定有目的的。
這番話說得似乎極有道理,先抑後揚,如鞭子般抽打了某些人。再說這人多,嘴也多,畢竟都擔心自家的銀錢和安危,下面的夥計安排好了,其他關於船主的事,別人也不能多言。
看來自己太小覷了周夫人,今次才知她是個精明強幹的主,前幾次都覺得這人帶病操持,主要出面的都是管事或者管事婦人,以為是個好糊弄的。真是大意了。倆位船家相互看了眼,又怕不同意,人家也拖上幾天,這要真鬧僵了,驚動了官府,自己日後行船也多不便,官家總是相互袒護的。
李船家有點後悔:“這只是先後的事,早早晚晚都……”
“驛丞大人,船家既說只是早晚的事,想來,先把其他幾位的帳說清了更好。比如罹難的那幾位的費用,死者為尊,自然要先緊著這個來。”周夫人馬上截住了話,後面說的語氣只差沒垂淚。
其他幾個漢子,尤其是死者的家屬聽得很是動容。
文箐在後面聽得這話,差點兒鼓起掌來——
這位“母親”大人果然厲害得緊,自己只需跟在她後面多看多學習想來就能儘快適應這穿越後的生活,不管自己在這邊呆多長時間,這可是個好老師,不可放過。
且說周夫人這短短几句話讓李船家一下子沒了音,話就卡在嗓子眼裡,想反對,人家說的話就是自己嘴裡出去的,可是意思不一樣啊。看驛丞翻向後面的兩張單子,也只能偃旗息鼓。
裴船家心裡有自己的帳,只是點點頭,也不吭聲。
宋驛丞懊惱不已,明白剛才周夫人故意揀了一下單子原來是什麼意思,人家本來把這船的損失放在最後,可惜剛才自己一時不察,把這個又放到上面來,真是辦事不利。
“死三人,每人需得一千五百貫鈔,另加買棺木,運棺,送葬,安撫家中老小口等費用,死者每家一千五百貫鈔,合……九千貫鈔。”驛丞看這價格實在高,唸完後,看了一下船家,又看了一下其他幾個人。見沒人作聲,自己也不好說話。
四下都安靜得很,唯有鼻息聲。
“咦?最早說的是遇害二人,難道又有人受傷不治?”陳嫂很是驚訝地道。
“確實死了三人,當初有一人找不到屍體,就是裴翁船上的張家那位。”李船家見裴船家不吭聲,又怕被誤會為自己存心敲詐,只得忙辯解。心裡卻一直琢磨著:張三水性好,怕是被人砍死了。下游也找不到屍體,哪去了?這事太邪門了。
“哦。既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想來,這得讓張家上上下下的活著的人多傷心啊。可是要立衣冠冢麼?”周夫人低聲嘆道,唸了一句偈。
“是這樣打算。”裴船家這時才吭出一聲來。
“不知這張家有幾個兄弟?幾口人?都是做什麼的?”周夫人問得很是關切。
“我那兄弟家裡只得兩,如今去了張三,便也只剩一位獨苗了,成親了,家裡有老有小的,5口人。我等都是漁戶,所以都以行船打漁為生。他家走不得人,張四正侍候著生病的老婆子,就讓我過來了。”那個宋輥不等船家說話,認為自己該出頭了,馬上站了起來,立即接了話題過去。
“都是苦命人。張把式,哦,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