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再次偷瞧一下華嫣,發現她依然側身站在沈吳氏身邊,不言不語。她尋思著:華嫣一家與大舅姆一家雖親近,但比起來,自己與華嫣的感情,較華嫣對沈顓的姐弟情之怕更深,她就算知曉自己的心事,雖然不指望她能幫自己,但應該不會將這事捅到姜氏面前,至於會不會對沈吳氏說,文箐有些把握不準。她有些著急離開這裡,趕緊找華嫣試探一下。此時偏偏是沒法離開,正侍候著沈於氏吃燉奶呢。
本來今日主角是華婧,可能之前說的話題全是她,現下倒是沒幾個人問她新婚如何了,而三舅姆沈吳氏,文箐多疑地發現她今日也話少。正胡思亂想著,卻發現接下來的話題已由自己身邊挪開了,卻是轉到了華嫣頭上。
談到了這次華姍成親,宴客中有女眷看上了華嫣,請姜氏代為作冰人。
華嫣羞得滿臉通紅,託故要走,卻被華姍拉住,道:“你莫羞。堂姐這處也聽聽,且瞧瞧是哪個人家,興許我也曉得些那家人底細。”她這一說,沈吳氏果然就拉著華姍打聽起那家人來。
沈於氏道:“聽聽也好。”
華嫣彆彆扭扭地在那羞作一團,想聽,又害怕聽。
於是家中幾個女人現下就說起那家的少年品性如何,又提及哪家同年郎有什麼不好,有什麼強過那家少年的人選。說來說去,免不得就要與身邊的人作比。
華姍似乎對那戶人家還真有些瞭解,便直言道:“嫣妹這般出挑的人選,他家境雖富,可那人要說配得上嫣妹,還是差了些。不是我說他品性不好,實在是……”便說了一下,道是曾聽人提過那家少年去過花街幾次,在太湖上泛過花船,花錢大方,只怕家業守不住。最後總結一句話:“相較起來,那人連顓弟的一半都不如。”
於是話題再次又拐到沈顓身上。華嫣再次羨慕地看著表妹。文箐聽得是頭皮發麻,因為眾人眼光都盯在她身上,她只能裝作沒有聽到這些聲音,認認真真地侍候沈於氏。
可華婧說出來的話卻是又讓文箐心裡一緊,愧疚感加強。“說起顓弟來,姆媽今日可讓他好生歇著。他這兩日不停地譽寫,非將人家兩本書記下來,整成一個小冊子。今晨才歇了半個時辰,在馬車上可是直打瞌睡呢。”
華姍好奇地問道:“什麼書這麼緊要?借過來看,日後歸還不就成了?”
文箐本沒特別在意,華姍這一問,讓她也略有些好奇沈顓這是又遇到哪家的棋譜了?竟痴迷到了連夜抄寫的份上?
華婧瞧了文箐一眼,方道:“倒不是什麼正經的書,卻是教人如何做菜的。我也說讓他將書帶回來,日後我再歸還便是了。他卻說不可,非得自己抄一遍。時間又緊得很,又要應酬,只好點燈連夜抄寫。”
知子莫若母。姜氏也看了文箐一眼,道:“他有氣力,自不打緊。”
文箐心裡突突地直跳,想起了方才在屋裡,文簡從地上撿起來的那本冊子。難道那就是本來沈顓急趕著要送給自己的?這麼說來,沈顓知曉她要開食肆,便給她找菜譜,顯然是支援她的。可是,她給沈顓的回禮是什麼?就讓他在奉上禮物的那一剎那,在窗外聽到自己的一番“宣言”?她突然覺得負沈顓極多,一時很是自責不已……
一聽做菜的書,其他人心裡略有些明白,只華姍不知底細,她與沈顓打交道很少,只曉得他痴愛蘭花與著迷下棋,以為這是他新添的一項愛好,心裡想著:只咱們這等人家,沒有那些珍饈的食材,也做不出來甚麼美食,見得書上說得那般好吃的,卻吃不到嘴裡,圖增難受。但她說出來的話卻是:“顓弟的記性向來好得很,記下來回家寫出來便是了,何必那般急趕著抄寫。”
華婧瞧了眼姆媽,最後視線落在表妹身上,見她似乎專心一意地喂曾祖母,心裡暗怨她真能裝,這個時候居然一點沒反應。於是嘴下更不留情地道:“他啊,可是怕記錯一個字半個字。一個男子,哪裡懂得如何做菜,連好些作料都未曾聽過,只趕緊一字不落地照抄下來。他姐夫勸都不聽。”
華姍笑道:“少年人熬些夜倒是經得住。不過,顓弟平時挺聽人勸的,這會兒居然也犯起執拗勁來了……”
華婧意有所指地道:“他這性子,一旦對某件事某個人上了心,那是掏心掏肺的……”
華姍聽得這話,又瞥見華婧的目光所在,終於明白這個“對某人上了心”是指誰了。“我說婧妹,顓弟對錶妹這般上心,是好事。你出嫁的人了,還這般吃弟弟與表妹的醋?哎喲喲,這話可莫落到妹夫耳裡,要吃酸,你也應該吃妹夫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