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雪瑤放下甜湯,接過清茶漱了口,就起身去接駕,不待出殿門,就見楚楠大步流星過來,跨過門檻,拉住範雪瑤不叫她屈身行禮下去:“你身子重,別見禮了。”說著,拉著範雪瑤的手往裡面走,見榻邊小几上放著冰盤,說道:“在吃冰盤?”過去一看,大大的玻璃盞裡盛著好多果子切的塊,還沒靠近就聞到一股甜甜的香氣。
“是甜湯,官家也吃一些吧,剛從外面進來,日頭曬的身上燥燥的,吃點子解解熱意。”範雪瑤說著,就又盛了一碗,因為楚楠不大愛吃甜的,所以糖水盛的不多,把鮮果塊和燉的軟爛的銀耳多盛了點。
楚楠心裡積著燥鬱之氣,接了碗,三兩下將碗裡冰涼涼的甜湯吃下肚,並不說話,把碗往桌上一放,長長的呼了口氣。一低頭,就看見楚煦依偎在範雪瑤身畔,黑亮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偷瞄自己。
也許是小孩子對大人的情緒比較敏感,楚煦雖然沒有讀心術,但是也察覺到了楚楠周身的氣氛和平時不同,不敢肆意。
楚楠意識到是自己嚇著孩子了,後悔把不好的情緒帶到範雪瑤和孩子面前來。歉疚道:“旭兒,嚇著了?來,讓爹抱一抱。”伸手就去抱楚煦,楚煦揪著範雪瑤的衣服躲了躲。
範雪瑤摸了摸楚煦的小腦袋,柔聲哄道:“沒事的,爹沒生氣,爹最喜歡旭兒了。看,爹是不是在笑?”
楚楠配合的露出滿臉笑容來,楚煦小心翼翼瞅了兩眼,見又是平時的那個爹了,才鬆開緊緊揪住的孃親的衣服,向楚楠伸出小手。
“看你還躲,這不還是到我懷裡來了!”楚楠哈哈笑了,把長子抱著站在自己膝腿上,上下顛了顛。“噯喲,好小子,吃的什麼,這麼沉!”
範雪瑤橫了他一眼:“哪裡沉了,是你好久不曾抱過他,上次抱都是多久前了,所以你才覺著沉。”
“男兒郎怎麼好整日抱他。”楚楠淡淡說道,短短的幾個字,卻包含了他內心對這個長子寄予的厚望。不抱他,並不是不愛這個兒子,而是不想從小狎暱慣了,等楚煦歲數長大了點,會沒有辦法迅速接受皇室教育。
範雪瑤聽出來他沒說出口的心意,心裡想的更多。動容且有些無奈地說道:“他還這麼小,你就想到那麼久遠的事了?要知道,人活一輩子,可沒法重頭來過的。”現在孩子小,你端著,但小孩子是見風長的,眨眼就長大了。到時候父子之間講禮,再想親暱也不像樣了。
“他畢竟不是外面人家的孩子。他是皇子,又是長皇子,身份不同他人。”這樣的身份,是註定無法輕鬆的。他總不能為了自己這點拳拳父愛,而去耽誤孩子的成長。
範雪瑤看著他抱著楚煦,明明這麼喜愛,卻要忍著不去疼寵,與楚煦親暱,一副這是必要的犧牲的樣子,既同情又覺得他傻乎乎的有點可愛。
“缺失的時光,今後也補不回來。你現在只想著將來怎樣,為什麼不著眼現在?等他要講尊重,端正,起碼還有幾年。在他小時,心疼愛護他,當他長大了,再拘束管教他。這才是為人父母者的正途。”
楚楠沉默了一會,往範雪瑤身邊靠近了一些,低聲和她說道:“旭兒,原就比旁的孩子更叫我重視。他又是這樣玉雪可愛,我怕自己鍾愛極了,將來會不忍心管教,以至於叫他荒失學業,成不了器。倒不如現在就守著底線,叫他知道我是個嚴父,以後才好管他。”
範雪瑤聞言,愣怔了一下,旋即撲哧笑了。
“你這樣,倒好似初次做人爹一樣,怎麼這樣傻傻的。”
楚楠面頰泛紅,被打趣的有些窘迫。羞惱地把範雪瑤的小手握在掌心裡,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範雪瑤笑嘻嘻地求饒,湊到他熱熱的臉頰上吧唧吧唧親了兩口,鬧過了才慢慢說道:“為什麼一定得是嚴父或者慈父二選一呢?兩樣都是就不行嗎?在孩子小的時候,愛撫疼惜,大可暢享父子的天倫之樂。等他漸漸曉得事了,再逐步教他道理,學問。這是一個過渡,時間的流逝。疼愛孩子,和教育孩子,並不是矛盾的。”
徐徐說著,範雪瑤輕輕撫摸楚煦的腦袋,含情脈脈地看向楚楠:“等他長大了,要是他頑劣,不堪訓誡,官家不要驕縱、溺愛他。該罵的罵,該罰的罰。玉不琢不成器嘛。只是罵過、罰過了,還需記著你們是父子,不要對他失望而放棄他。這樣就是極好極好的爹了。其他的,就要看這個孩子自己的了。”
這席話彷彿醍醐灌頂一般。楚楠聽在了心裡,深深動容,抱住楚煦的手也不再猶豫,而痛痛快快地將楚煦柔軟稚嫩的身子抱在懷中,然後左臂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