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遠施運見祖父祖母也不疼他們了,更慌也更怕了,見施二老爺還在打金氏,只得又掙扎著爬起來,委屈的哭向了一旁滿臉慘白的施蘭如,“姐姐……”
他們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好像就只有姐姐了。
施蘭如比他們大好幾歲,當然明白“野種”二字意味著什麼,早已是渾身如墜冰窟,上下牙關直打顫了,所以雖然也心痛金氏被打得可憐,方才施遠施運上前為金氏求情,想拉了她一起時,她卻當不明白弟弟們的意思,一動也沒動,虧得他們年紀小,沒明白她的心思,見她不動也沒再拉她或是說什麼,自己上去了。
現在看著兩個弟弟這般可憐,想到等待他們母子四人的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施蘭如對金氏的心痛都化作了怨恨。
她為什麼放著好好兒的日子不過,要去勾搭她那個屠夫大師兄,那樣一個渾身豬油與羶味的屠夫,那樣一個低俗卑賤的粗人,到底哪一點比爹爹強了?
她簡直就是瞎了眼!
現在可好,她不但要害死自己,還要害死兩個無辜的弟弟和更無辜的她了……
第十四章 悔恨
翌日,鎮上的積雪都化得差不多了,天兒反倒更冷了,鎮內鎮外越發難見到一個活人活物。
巳正時分,鎮外兩裡多遠處的一片蘆葦塘邊,卻忽然有了人聲。
卻是施老太爺召齊了施氏族人,要在他們的見證之下,以“淫穢”之罪,將金氏和施遠施運一起沉塘。
昨日施二老爺打金氏終於打累了後,仍不能消氣分毫,施老太太見他都要瘋了,惟恐他氣壞了身子,百般勸他,他也是聽不進去,只大叫著:“我要將賤人和野種沉塘,我要殺了他們,我還要殺了姓賴的,殺光他全家……”
施老太爺的憤怒一點不比兒子少,他這些年可比任何人都更疼兩個孫子,同樣是以前有多疼,如今就有多恨,聞言立刻點了頭:“好,那就明日召齊了族人們,在他們的見證下將賤人和野種沉塘!”
就算是為了名聲,這種事也是沒辦法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不然他們家就得繼續養著賤人和野種,那也太膈應人了。
當然,以後他們可以找機會弄死他們,可指不定會有什麼後患,倒不如直接當眾把他們沉塘,讓桃溪人人都知道,錯的都是金氏和金家,施家的門風是絕沒有問題的,等過上一陣子,人們都不記得了,他們又再娶一房兒媳,再生兩個孫子便是了。
至於賴有富,待把賤人和野種沉塘後,再慢慢的收拾他也不遲!
父子兩個三言兩語間,就定了金氏和施遠施運母子三人的生死。
還是施老太太見一旁的施清如一臉的似笑非笑,想起她的可怕,推了施老太爺一把,又衝他殺雞抹脖的直使眼色,施老太爺才也想起了施清如的可怕,想起了她現在柔弱纖細的外表下,根本不知道到底是鬼還是怪。
忙小心翼翼的看向她請示,“不知道清如……祝氏……不知道你覺著怎麼樣?”
雖然恨透了金氏母子三人,但如果施清如發話,不許將他們母子三人沉塘,他們怕還是隻有照辦的份兒,不然誰知道她後邊兒會怎麼對付他們?
所幸施清如很快點了頭:“那就這麼辦吧。”
然後起身由袁媽媽扶著回了屋裡去,她的目的本來就是讓金氏被沉塘,當然不會反對。
施老太爺這才鬆了一口氣,打發下人請族老們去了。
至於金氏,則讓他安排人先送到就近的族人家裡去看管了起來,畢竟私下被活活打死與在族人的見證下被當眾沉塘,是兩個概念,前者觸犯律法,後者卻是宗族內部之事,就算是官府,也不好過問插手。
施延昌在京城做官,施老太爺決不能讓人以此為把柄,不定什麼時候攻擊長子。
只是已經過了一夜,施二老爺的怒氣卻不但沒有減少分毫,反倒更盛了,之前沒見到金氏還罷了,這會子終於見了,如何還忍得住心裡的滔天怒火?
撲上前便又對她拳打腳踢起來,一邊還咬牙切齒的罵著:“賤人,這麼多年來我待你還要如何?我們施家待你還要如何?你若不是嫁了我,能過上穿金戴銀,使奴喚婢的好日子嗎,你卻給我戴綠帽子,讓我替你的野男人養野種,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金氏的臉腫得老高,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凌亂髒汙衣裳下的身體更是無一處不痛。
可在施二老爺的拳打腳踢下,她既沒掙扎,也沒慘叫求饒,就像捱打的不是她一樣,只因她心裡已痛苦絕望得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