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的所謂親爹和親人們都對她恨之入骨,素日非打即罵,那也是她的親爹,是她的骨肉至親,如今一夜之間都全部死了,還死得那麼慘,她旁的不能為他們做,難道為他們說一句公道話都不能了?
她又不是在捏造事實,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且張氏素日待她也算不得多好,不過當一個玩意兒養著,留待將來賣個好價錢而已,她哪怕再遲鈍再愚魯,心裡必定也早已有所察覺了,自然更不可能替張氏隱瞞了。
那她煞費苦心做的這一切都算什麼,到頭來結果不依然是一樣的,她一樣救不了太太和哥兒,保不住他們的名聲性命嗎?
林媽媽臉色灰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因為太過後悔與懊惱,好幾次都撐不住要倒下了。
還是狠狠咬了幾下舌尖,才勉強讓自己找回了幾分清明,恨聲向施蘭如開了口:“我來告訴三小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昨日不過就因為起了爭執,還是老太爺老太太先挑太太的刺,太太不過回了兩句嘴,就惹得老爺勃然大怒,老太爺老太太也一味的火上澆油,竟惹得老爺先割傷太太,還殺了四小姐,那可是他的親生骨肉,他都下得去那個手?叫我怎能不恨,四小姐在我心裡,可比親孫女還要親!所以火是我放的,三小姐要恨就恨我,與太太沒有半點干係!”
都是她一時失誤,才會害得現在局面失控了又再失控,終於到了眼下這般境地的,所以不到最後一刻,她決不能倒下,她也一定要努力到最後一刻。
指不定,施蘭如就站到了她們這一邊呢?
她那些親人可沒對她好過,如今還都死絕了,剩下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若沒有長輩家人,還不定會淪落到什麼地方去,她但凡還有點腦子,都該知道,只有太太平安無事,她以後才能繼續有好日子過,——就看她要怎麼選了!
張氏一聽就明白林媽媽的意思了,也看向施蘭如哽聲道:“蘭丫頭,發生這樣的事,大伯母心裡也很震驚很難過。若我昨日能稍微克制一下脾氣,能儘可能順著老太爺老太太和老爺,等待他們氣消後再慢慢分說,你四妹妹便不會慘死,慘劇也就不會發生了……以後便只有我和你,還有你遷弟相依為命了,你放心,大伯母一定會待你跟你遷弟一樣,他有什麼,你便有什麼,將來還會替你尋一個好人家,讓你風光出嫁,以慰你父親和祖父祖母在天之靈的。”
到了這個地步,當施蘭如仍跟個玩意兒般養著,留待合適的時機賣個好價錢顯然已不可能了,那就許她一門好親事,一個看得見的好未來,就不信她能不動心。
只要她不是傻的,就該知道一邊是已經死了、再靠不上了、生前待她還一點不好的親爹親人們,一邊卻是光明的前程和一輩子的衣食無憂,到底該選哪一邊!
萬幸施蘭如並沒有讓她們失望,雖已哭得哽咽難耐,卻終究如她們所願的開了口,“林媽媽,竟然是你放的火,你真的好狠的心!那可是那麼多條活生生的人命,而且昨晚我也一直在西跨院,直至困得不行,祖母才讓我回了自己屋裡睡覺去,我要是當時沒離開,如今豈不也成這樣焦黑的一團了?你就算再恨大伯父誤殺四妹妹之舉,你衝大伯父去啊,為什麼還要連我爹和祖父祖母都……這一家人怎麼會沒有拌嘴生氣的時候,牙齒和嘴唇再要好,也還有磕著碰著的時候呢,你卻……還有我弟弟,他才幾個月大,你怎麼就下得了那個手的?”
說完看向宋僉事,“大人,求您一定要從重發落這個放火殺人的刁奴,那麼多條人命,一夜之間就都葬送在了她手裡,求您一定要將她五馬分屍,方能告慰我父親和祖父祖母的在天之靈!”
施蘭如搖搖欲墜的說完,似是終於再承受不住打擊,整個人都跪倒在了地上,埋著頭哭得肝腸寸斷。
林媽媽與張氏提到嗓子眼兒的心卻是不約而同都落了回去。
總算施蘭如識時務,選擇了她們這一邊,那她們的危機應當可以解除了……不,還不能解除,就算如今證實施蘭如沒死了,都還少一具成人和一具嬰兒的屍體,她們頭上依然懸著一把利劍,不定什麼時候便會落下。
惟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張氏便強忍汗溼衣背的不適,上前低聲安慰起施蘭如來,“好孩子,大伯母知道你心裡難過,大伯母心裡又何嘗好過了?昨兒還好好的一個家,卻不過一夜之間,已是家破人亡,偏我昨兒被你大伯父鎖了起來,不得自由,事先壓根兒什麼都不知道,不然還能阻止林媽媽……可她都是為了我,為了你慘死的四妹妹,你要恨,就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