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隆慶帝如今上朝的時間少得可憐,文武百官都早習慣了;踏足後宮的時候也屈指可數,後宮妃嬪們也早習慣了,只要乾元殿佈置得好一點,該管的嘴巴都給管住了,瞞天過海幾日、十來日的,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朝堂上的事,交由內閣眾閣老先處理一段時間,也出不了岔子。
反倒因為韓徵想出了這麼個折中的法子來,總算是讓隆慶帝親口說出了不再提御駕親征的話,讓閣老們都鬆了一口氣,因而心下都十分的感激韓徵,個個兒都只差拍著胸脯讓他放心,他不在期間,朝中出不了任何岔子!
施清如與常太醫聽得隆慶帝總算打消了念頭,此行也只是在京畿一帶,至多幾日十來日便能回來,方臉色稍緩,心下稍松。
常太醫因低聲冷笑道:“別不是皇上只是想出宮去恣意放縱幾日,怕真實目的一出口,韓徵和閣老們會有一籮筐的話等著他,所以才想出了這麼個法子來,先提出一個明知大家不可能答應的,與大家死磨幾日,磨得大家都身心俱疲後,再說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來。大家一看他後提的要求跟前面的一比,簡直不值一提,誰還會不答應呢?”
小杜子拊掌:“嘿,您老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可他就算直接說自己想微服出宮去放鬆幾日,誰又敢攔他不成?他可是皇上!所以還是得防著他回頭又舊話重提啊……要是最後跟南梁打不起來就好了!”
常太醫道:“便最後打不起來,他也還會生其他事兒的,那幾位‘仙師’最近沒再煉新的仙丹了?還是修了這麼久的仙,發現原來什麼用都沒有,所以不打算再修了?不行啊,得再找更有道行的高人才是啊,可惜再高的高人,也給不了他一個兒子,解不了他的心病……”
小杜子小聲道:“太醫,您老說這沒有親生的兒子,就真那麼不能忍受嗎?其實要我說,沒有就沒有嘛,過繼也就是了,尋常人家還要擔心過繼來的兒子晚年不孝,可天家有什麼可擔心的,全天下人的眼睛都看著呢!”
“你個傻小子不懂,兒子只佔一半兒,另一半兒是面子,尋常男人尚且不能忍受別人說他不能生,明裡暗裡對著他指指點點,一國之君面對的豈止是旁人,簡直就是全天下的人,不,連敵國都知道了,叫人……”常太醫低聲為小杜子解惑。
施清如在一旁見他們一說起來就沒個完了,說的話還哪句一旦讓人聽了去,都得不死也脫層皮,忙打斷了二人:“小杜子,你快回去服侍督主吧,就說我和師父都知道了,這些日子會照顧好自己的,也請督主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對了,天兒熱,記得多備些仁丹藿香正氣丹雪津丹之類,千萬被中暑了。”
又小聲嗔常太醫,“小杜子年紀小不懂事,您也不懂事不成?也不怕隔牆有耳。”
說得小杜子吐起舌頭來,“姑娘,我再不胡說八道了,這不是見這些日子乾爹累得狠了心疼,想著姑娘和太醫都是自己人,這才多嘴了。您放心,我馬上就回去服侍乾爹,您的話也會一字不漏都帶到的。”
然後行了個禮,一溜煙兒跑了。
常太醫這才一邊搖著頭,一邊忙自己的去了。
餘下施清如想著已經這麼些時日沒見韓徵了,誰知道又得再添十來日看不到,心裡一時間委實不是滋味兒,甚至都想不管不顧去一趟司禮監,哪怕只能遠遠的看他一眼都好了。
卻到底還是剋制住了,他已經忙亂至極了,她還是別去添亂了,總歸來日方長,他們還有整整一輩子呢,哪裡就差這十天半個月的了?
到了下午,施清如正算著時間只怕韓徵已出宮了,鳳儀殿忽然就來了人傳她,“皇后娘娘請恭定縣主去一趟鳳儀殿,有正事與縣主相商。”
施清如有些意外,鄧皇后能有什麼‘正事’與她相商?不會是知道督主出京了,想要趁機找她的麻煩吧?
不過有了上次的教訓,照理她不會再那麼衝動了才是,畢竟督主又不是不回來了,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還有孃家一大家子人要顧……
但無論如何,皇后傳召,施清如也不能不去,遂與常太醫說了一聲,便隨來人去了鳳儀殿。
距離她上次來鳳儀殿,已經幾個月了,鳳儀殿仍是那般的富麗堂皇,與上次她來時一樣,不過她的心境,已與上次大不相同,滿心都是安然與從容,無論會發生什麼事,都怡然不懼。
坐在鳳座上的鄧皇后看起來也仍是那般的美麗高貴,不待施清如拜下,已笑道:“恭定縣主來了,免禮吧,賜座。”比上次客氣溫和了許多,好似二人之間曾有過的那場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