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出手機,手指卻停在了在通訊錄的頁面上,望著虛空,有些出神。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丁言的態度,太古怪了。
怎麼說她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獲得了新身體,從死亡倒計時的□□中脫離出來,他竟然那麼淡定,最強烈的情緒也不過是表達一下對這具身體的出廠商(慕斯禮)的不滿。
他問能不能去看她,她拒絕了,他就乖乖退而求其次,只要求能去看溫噹噹。
他什麼時候變成這麼豁達的人了?這麼軟萌甜好說話,完全不像他嘛!
——難道是接受了廣闊資訊後的附贈效果?因為曾經見識過了宇宙的浩淼與無限可能,所以再回到現實之後,對從前執著的東西失去了興趣,整個人進入了“無慾無求”的至高空間?
“要真是這樣倒還好了……”她自言自語,抬頭望向山頂,那裡雲霧繚繞,已經看不到白塔,更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萬一,他古怪的態度不是因為“無慾無求”,而是必須這麼做呢?
她下山前就注意到了,他的臉色白得不正常。當時她想,大概是因為高塔的主人讓他做了什麼超出能力範圍的事情,才讓他這麼憔悴。但不論如何,他總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丁言這個人,她還是有幾分瞭解的。他才不肯做虧本的事。不論高塔的主人許諾他什麼,如果要用命去換,那他鐵定不幹。沒了命,那些宇宙資訊什麼的,又有什麼意義?
心裡想得很清楚,但雙腳就像有自主意識似的,怎麼也無法轉身離開。
積雪化成了涓涓溪流,沿著山路流下來。溫小良站在溪水旁,躊躇不前。
忽然她聞到了血腥味,非常細微,如果不是她現在精神高度集中,一定會錯過。
風向山麓的方向,所以,血的氣味是從山上傳下來的。
心臟像被攥住。她不再猶豫,溯流而上,一路向著山頂的方向飛奔。
一路上,血的氣味越來越濃。到了能夠看到白塔的地方,地上的溪流已經變成了淺紅色。
得有多少血,才能將溪流染成這樣?
那個笨蛋,該不會真的做了一筆,蝕本的生意吧……
她咬著牙,將身體驅使到極限。寒風掠起她的發,紛亂的發就像她此刻的心。
終於,連墓碑也清晰可見了。
園藝師還坐在墓坑裡,但原本站在一旁的丁言卻不見了。
溫小良瞪著眼睛逡巡了四周一圈,沒找到丁言,卻在血水的源頭髮現了一棵梔籽樹。
梔籽樹竟然在流血?紅色的血?
即使身為植物學家的她也沒見過這種景象,本能地多瞧了兩眼,忽然看清了樹身底部那破碎的衣料,整個人先是一呆,再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樹身下,微微顫抖地捏起那片碎布。
……沒錯,這確實是……他穿的……
身負特殊血統的奧丁人會在死後會化成本源之樹。這在奧丁星上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識。
所以……他死了?
死了?
“……喂。”她轉頭看向那個一直在坑底發呆的園藝師,“你看到丁言了嗎?”
對方沒有動靜。
溫小良攥著碎布,大踏步走過去,彎下腰,單手揪住他的衣領,冷冷地問:“你看到了丁言了嗎?”
園藝師慢慢抬起頭,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
他的眼神已經死了。
溫小良一咬牙,摔開他,返身跑回那棵梔籽樹下。
它還在長,枝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延伸。她甚至聽到了樹幹抽枝的聲音。
樹身底部已經沒有新的血液滲出了。雪水沖走了汙血,山風帶走了血腥味,取而代之的是梔籽樹散發出的木質清香,似苦還甜,像一首筆跡稚嫩的情詩。
溫小良慢慢地坐了下來,靠著樹幹,閉上眼睛。
她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想哭嗎?有一點。
但眼淚畢竟沒有流出來,只是身體很難受,像吃壞了肚子,胃裡憋著一股氣,一直向上衝,頭有點暈,有點想吐。
她垂著頭,望著自己的右手,這隻手被他握過,現在似乎還能感受到那時的柔軟與溫暖。
將手貼在樹身上。粗糙,堅硬,冰涼。
與血肉之軀,完全不同。
遠處穿來凌亂的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了神情慌亂的溫噹噹。他真是狼狽,褲腿上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