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鬱昭不屑看他一眼,目不斜視地走了。
待厚重的殿門被關起,整個碧心殿又恢復了似乎不見天日的昏暗之中,鄧公公維持著躬身的姿勢定在那兒良久,直至確定司鬱昭是真的走了之後,他才緊忙取下那倒扣在他頭上的白玉瓷碗,連臉都來不及擦,便走到了龍榻邊,便慌慌忙忙地從懷裡摸取出什麼東西,邊警惕地一邊盯著殿門方向。
他從懷裡掏出來的是一支黑色的小小瓷瓶,顫抖著雙手從瓷瓶裡倒了一粒黑色的藥丸在手心,再顫抖著手將那藥丸塞進王上嘴裡,看著王上的喉頭動了一下,他這才急忙地將瓶塞塞上,將小瓷瓶塞回了懷裡,最後再看一眼殿門方向。
殿門處安安靜靜,鄧公公這才吁了一口氣,用袖子擦掉額上沁出的薄薄細汗,隨之連忙找帕子來為王上擦淨被藥汁流滿了的脖子。
將近半盞茶時間後,本是昏睡著的王上緩緩睜開了眼,只見他眼神清明,竟是完全沒有昏沉之意,就像他一直都清醒著不曾昏睡過一般。
鄧公公見他醒來,仍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而不是上前將他扶坐起來,而王上也沒有要坐起身的意思,就好像在防著誰人會突然到來似的。
“王上,太子剛剛走。”鄧公公連說話都是將音量壓低了,似乎怕誰人聽去了一般。
“現下什麼時辰了?”王上未看鄧公公,只是看著明黃色的帳頂,聲音沙啞地問。
“回王上,酉時過半。”
王上正要說什麼,就在這時,殿外響起了守衛的厲喝聲:“你是什麼人!?”
鄧公公一驚,緊張地盯著殿門方向,如今碧心殿外的守衛全是太子的人,碧心殿的一點點風吹草動太子都會知曉,太子剛剛走,來人應當不會是太子的人,那會是誰?
王上眼神一寒,重新閉起眼。
未聽得來人說了什麼話,只聽得殿外守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然這一次不是厲喝,而是恭恭敬敬的語氣道:“既是太子殿下的吩咐,那便請,請。”
守衛這語氣的轉變,就像兇狗見著了主人搖尾討好似的,末了也未進碧心殿通傳一聲,而是直接推開殿門讓來人進到碧心殿來。
鄧公公依舊緊盯著殿門方向,心提得緊緊的,緊張得手心都抓出了汗來。
曳地的帳子後,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腳步聲,就好像根本沒有任何人進到這碧心殿來一般。
就在來人無聲地往龍榻走來時,王上又緩緩睜開了眼,並且雙手撐在床面上緩緩坐起身,鄧公公見狀,連忙去扶他,面上滿是緊張不安,與王上面上的冷靜形成強烈對比。
少頃,一抹瘦削卻頎長的人影從曳地的帳子後走了出來,出現在了王上與鄧公公的視線裡。
那是一名太監,低垂著頭讓人根本看不清他臉面的太監。
“哪兒來的奴才,見了王上如何不下跪!?”鄧公公看著眼前那無聲無息走上前來的太監,呵斥了一聲,額上卻是又沁出了薄薄的細汗。
只因他看得出,眼前這個人是太監的打扮卻不是真的宮裡的太監,沒有哪個太監的膽子大到在這種時候獨自前來碧心殿,就算有,殿外的守衛也絕不會將其放進來,而眼前的這個太監,此刻卻是明明白白地站在碧心殿內,站在王上面前。
他……究竟是什麼人!?
然鄧公公的呵斥聲才落,王上便沉聲斥了他:“鄧公公,不得對公子無禮。”
鄧公公驚愣住。
那名太監緩緩抬起頭,面無表情,眼神寒涼。
正是司季夏。
*
太子府。
一名身著紅衣長相妖冶的男子正在太子府的廚房裡高興地吃吃喝喝,沒有人陪他一同吃喝,亦沒有人在旁伺候他,他卻似完全不介意,獨自一人也能吃喝得開心,並且每吃一道菜都帶著點評,自說自話,像是在自娛自樂。
男子似乎只顧著吃喝,完全不去看有什麼人正走進廚房裡正走到他面前來,更莫論抬頭看來人一眼再行個禮。
司鬱昭走到男子身側,未言一語,忽地,只見他手一掀,毫無徵兆地將男子面前那張擺著滿滿酒菜的桌子掀倒在地,滿桌酒菜撒了一地,髒了一地。
男子手裡拿著一隻雞腿正在啃著,只是在啃著,完全試司鬱昭的舉動於不見,無動於衷,甚至連眸光都未跳上一跳。
司鬱昭滿眼陰佞,從他面色看,大有想將眼前男子撕碎的衝動,然他終只是咬牙切齒語氣陰冷道:“本宮請你來,不是請你來吃吃喝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