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覺得他沒能給冬暖故帶來安寧而慚愧,冬暖故則是為她非要到那白水鎮山上走一趟而自責。
為了能儘快到達雲城,冬暖故選擇不入城鎮不住店,避開那些百姓密集的地方,是以這是他們離開白水鎮後第五個夜晚宿在野外,冬暖故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從未介意過這些,只是司季夏總覺自責慚愧而已。
看著冬暖故下眼瞼上一天比一天更濃了些的青灰,這個夜晚,司季夏終是在水囊裡融進了些安神藥。
其實從侯府離開到而今到了這雲城邊界來的一路,他時常在想,他這一行,他讓阿暖這麼來跟著他受苦,究竟有何意義,就算他真的解了那塊墨玉佩上的秘密,於他而言,還有何意義?
若他沒有選擇到這北霜國來,現下他應該能給阿暖一個安定的居所了,若他沒有選擇到這北霜國來,阿暖根本就不會連個安睡的地方都沒有,他知道阿暖不介意,可是他介意。
看著阿暖明顯瘦了的臉頰,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不介意。
可這個問題他想了一路,他如今還未思考得出結果,似乎不管何理由,都不能成為他讓阿暖跟著他受苦的理由。
“阿暖……”司季夏輕輕喚了一聲熟睡中的冬暖故,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愛憐,這天下間,也只有阿暖會為了他無怨無悔了。
司季夏用拇指指腹輕輕撥了撥冬暖故長長的睫毛,讓冬暖故反射性地抬起手拍掉了他的手。
司季夏微微一怔,旋即又不由自主地柔柔笑了起來,若是讓阿暖知道他又在暗自慚愧自責,又該要心疼斥他了。
阿暖說過喜歡看他笑,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現下,路已走到了這兒,便只能繼續走下去,若是在此返回,只會更對不起阿暖。
那他能做的,便是將這條路儘快走到頭,到了頭,便表示他能折返了,不管結果如何,也不管會不會有結果。
至於那通緝令,敢傷阿暖,就算他只有一人,莫說北霜國,就算是整個天下,他亦敢與之為敵!
夜風吹進破廟中,吹得柴堆上的火苗晃了晃,讓司季夏眸中的那抹寒意也隨著火苗蕩了蕩。
夜風吹晃了火苗,也帶來了絲絲微微的涼意,司季夏移手去拉蓋在冬暖故身上卻已經滑到她腰上去了的他的斗篷。
當司季夏的手堪堪抓到斗篷時,他本是柔和的目光陡然變得森寒,手上的動作也稍稍頓住。
破廟外有人在靠近,即便來人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卻依然沒有逃過司季夏的耳朵。
司季夏沒有將冬暖故拍醒,也沒有急忙站起,眸中更是連一絲一毫的慌亂之色都未有,哪怕是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都無。
他只是將手上的動作繼續,將蓋在冬暖故身上的斗篷拉了上來,替她蓋好雙肩後,這才抬眸看向眼前方向。
與此同時,他將手移到身旁的那隻裹著長木盒的包袱上,動作緩慢地將上邊的結解開。
他手上的動作的確很是緩慢,冬暖故還是靠在他身上睡得熟香,似乎他根本不擔心這正慢慢朝破廟靠近的來人究竟會否是欲對他們不利的人。
在司季夏將裹著木盒的黑布解開了正慢慢往旁別開時,有人走進了破廟裡來。
那一瞬間,司季夏手上動作依舊緩慢,然他眼眸深處已是寒芒乍起,伴著隱隱的殺意。
他的劍鮮少沾血,但是為了阿暖,他不介意讓血沾了他的手。
然當他在瞧見了來人的一剎那,他斂了眼底那正隱隱而起的殺意。
殺意雖斂,寒意仍在,並且非減反增。
“是你。”司季夏見著來人,卻是不驚也不詫,聲音冷冷沒有起伏,更是沒有一點疑惑的口吻。
來人並未即刻接司季夏的話,而是在與他兩丈開外的地方停住腳,靜靜定定地看著他,以及——
正倚靠在他身上睡得正熟的冬暖故。
而在來人的目光觸及到冬暖故的那一瞬間,他的手突地微微一抖。
“見著我,你不覺驚訝嗎?”來人聲音沙啞如風吹戈壁沙石,微麥色肌膚,黑色窄袖素色錦衣,衣領高高立起,將脖子裹得嚴嚴實實,看著司季夏的眼神,有些隱隱的哀傷,卻不為司季夏察覺,只見來人微微扯了扯嘴角,“詭?”
來人,竟是子夜,那本該遠在南蜀國東陵郡的子夜。
“夜閣勢力遍佈天下,閣主不論出現於何處,都不當令人驚訝。”司季夏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面上更是沒有任何表情,沒有驚訝,更沒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