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想來也能更好些。”
聽得她這麼說來,鳳姐卻是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著道:“這世間當真有那陰司地獄不成?”
“奶奶且想一想,先前那魘魔是怎麼樣的?卻是絞了那五個鬼與紙人放在一處的。這世間當真有這個,我也沒見識的,私心想來,大約這陰司地獄也多半是真的。”春纖只做有些懼怕的神色,又道:“況且我舊日也聽過一句話,說是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樣老人家的話,總歸有些道理的。橫豎也不曾花費什麼,便眼前瞧不見,只大姐兒並日後的哥兒好罷了。”
鳳姐自嫁入賈家,如今不過一個女兒,素日也是愛如珍寶,又盼著能生下兒子來,身世越加穩固,自然樂意聽這樣的話。何況,春纖所言並非沒有道理,那魘魔的法子,平兒原細細說與自己了的,且又有早年可卿夢中託付一事——既然世間有鬼,那麼陰司報應自然也是有的。
想到這裡,她忽而想起舊年在水月庵內做下的那件事。饒是素日剛強,這會兒形容如故,鳳姐心中卻不免生出幾分慌亂來,又想:後頭自己也是做了幾件包攬訴訟的事兒,雖有輕重不公之別,到底不曾傷了性命,也還罷了。只那守備之子並張金哥的事兒,總要描補一二才是。
由此,鳳姐便也無心再與春纖說道,只不過兩三句話,便道乏了,令平兒將春纖送一送,自己則躺回榻上,仔細想了半日,心內才隱隱有些苗頭。
且不說鳳姐這邊兒如何,春纖與平兒說話卻是頗有幾分投合。說來,在這府中平兒原是與鴛鴦、襲人情分最好,不為旁個,不過是彼此性情相投,身份也是相當。然則,今番春纖言行之中透出的意思,倒也合了平兒的心,又有前頭的那一件事,越加在心底添了幾分親近之意。
由此,平兒思量再三,終究拉著春纖到了一處僻靜地方,瞧著左右無人,便低聲道:“你們姑娘素日緊守門戶,不過偶爾於各處走動走動。這原是林姑娘的好處。只是從今而後,林姑娘若遇到了趙姨娘,千萬避讓著些。”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終於碼完了……
第六十一章 心有成算事緩則圓
春纖聽得這話;面色由不得一變。
先前黛玉便每每提及蕭牆,內裡意思自是分明;不過疑心趙姨娘並賈環而已。只是到底黛玉也不過寄人籬下的,於此只能聽著看著而已;並無旁樣文章可做。春纖也就聽一聽,並無旁話說道。
這會兒平兒忽而這般叮囑,她不由心中一頓,暗暗有些思量:平兒只說趙姨娘,並不提賈環;與黛玉所思所想不同。難道說;賈母等已是認定了趙姨娘;有心剷除了她……只是這樣不體面的事,怕也不能說道出來,她自個少不得存了些警惕,又如何將她剷除?
心下這麼想著的,春纖面上幾分異色卻是一閃而過,口中也不過應承一句,道:“平姐姐放心,我曉得的。”
平兒便沒再多說話,只又送了幾步路,春纖再三推辭,才是停下,又道:“閒時無事,倒是多過來坐一坐,也是彼此親近些。”
春纖含笑應下,方才離去。
及等回到屋子裡,她瞅著周遭無人,便將平兒那一句話說道出來,又道:“想來都是疑心趙姨娘內裡做耗,可憐三姑娘平日裡都是個好的,卻是每每平白受累。”
“俗語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你我。”黛玉自然也想到過趙姨娘,卻不曾篤定罷了,如今聽得春纖這話,不免一聲嘆息,又道:“不過老太太、太太都是想著體面的,素日行事也是端正,且又有三姑娘、環哥兒兩個在,若非有了鐵證,便有疑心,也只能放下。現今連著平兒也這麼說,怕是有了些證據才是。”
春纖也是想到了這個,當即點了點頭。不過此事與黛玉無甚干係,且又怕她多思傷神,便道:“不拘怎麼樣,到底璉二奶奶並寶二爺已是好了,姑娘不必十分擔心。旁的這些個事,卻是不要理會才好。平姐姐既然這麼說,我們只遠著些,也就是了。”
黛玉幽幽一嘆,想要說些什麼,卻一時說不得,心內煩亂,垂頭隨意翻了翻自己手上的書卷。不知怎麼的,恰巧翻到了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她瞧著頭一句‘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思及自己身世,不覺眼中一酸。及等瞧著後頭‘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她卻由不得一嘆,暗想:趙姨娘雖是可惡,若一時為這事去了,三姑娘並環哥兒也不是什麼蠢笨的,府內人人有都多生了一雙耳朵一張嘴,到時候兄弟姊妹生了嫌隙,著實也可悲可嘆。卻不知道,外祖母並舅母那裡可真個有了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