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洗墨原拿袖子擦淚,一聽這話倒是怔住了,一張嘴活似金魚兒,張張合合得沒個響動。顧茜見他如此,越發疑心這是外頭的仇人想打草驚蛇,好讓自家內亂從中取利:“你可仔細,究竟是什麼人說的?真個可信?沒得是信口渾說,你倒是信真了回來裹亂!”
“是、不是,是、是、是!”洗墨一驚一乍過去,囫圇裡有些說不明白。顧茜聽得眯起了眼,喝道:“什麼是不是,是誰說的?”這一聲方令他吐出一句明白話:“是李大人家的長隨!”
“什麼李大人?你見過幾次,知道什麼?”顧茜一聲聲逼問上來,旁人皆聽得怔住,洗墨也忘了哭,一股腦將那李大人說了個明白:這人喚作李榮盛,在都察院連頭到尾熬了二十餘年,現今做四品的右僉都御史。
“這李大人素日也有與大爺一同出來,為人和善,連著我們都願意說笑兩句。他家的那個長隨,喚作張昌的,為人也極厚道。近來大爺常往各處走動,我便一直候在外頭,他見了便願意多留一陣與我說笑,又送我吃食,很是仔細周全。”洗墨將一應事說罷,又講了今番原委:“今日他過來與李大人送東西,出了都察院便奔到我這裡,說是大爺被參了,現今連著聖上也知道了,必要入獄的。我、我才……”
“才見過幾面,你就能瞧出人性善惡了?便那人真個是好的,就不許他胡謅兩句哄你?”顧茜聽是如此,冷笑一聲:“回頭再見了他,他說是打趣,你又待如何?哪怕是真的,他一個下人能知道什麼輕重?倒能拿準了這樣的大事?”
屋子裡登時一片喘氣聲兒。
翠兒已是回過神來,見著洗墨垂下頭去,也覺得這事說不準,又想自家先前慌亂,姑娘怕是要看輕的,因要將功補過,忙道:“姑娘,旁的且不要緊,只他一路過來,怕是驚動了人,說不準要鬧出什麼亂子來。”
顧茜方看了她一眼,卻也不敲打什麼,點頭道:“你說的是,一家子萬不能亂起來。外頭等張管家過來,我自有吩咐,你先領著幾個人去大爺書房,不準任何人動了裡頭東西。珠兒,你領張婆子她們過去看著庫房,至如我的屋子,荷兒過去。”
兩三句吩咐下來,屋子裡登時散了大半,那頭老管家也趕了來:“姑娘,這可是大事!”
“什麼大事,旁人不知事,老管家舊日裡跟著祖父、父親的時候,哪能沒見過經過的?照著朝廷的規矩,這被彈劾了,交了差事回去上折辯駁是常有的,卻沒聽過幾個立時下獄的。就是先前父親那會兒,也是許回去的,後頭方入獄。倒也有一二樁,那也是鐵證如山,兼著天怨人怒,方才有的。哥哥這方科考入官場,實說了不過新丁一個,哪裡就鬧到這地步了。便有先前祖父、父親的舊仇陷害,照著規矩來,咱們原不曾做甚歹事,自然不怕。若是他們痛下狠手,咱們一般也有姻親舊故,還不能彈劾他們?”顧茜安安靜靜坐著,分分明明道來,說得那張管家也只能點頭暗伏,連聲道:“姑娘說的是,先前老爺被誣陷,也是平反雪冤,可見人心公道。”
顧茜便是一笑,道:“正是。況且這事,原是洗墨不穩重,沒得鬧得雞飛狗跳,究竟如何,他也不曉得。”說著,她便將洗墨先前的話說了一通。那張管家登時氣得面紅耳赤,伸手就捶了那洗墨兩下:“糊塗東西!這外人的話,哪裡能十分做真!”
“可不是這麼個理兒,他年紀小,原不懂事的,現在已是家反宅亂的,也不好計較。只能讓老管家多勞累勞累,好歹壓住了事兒。不然,哥哥晚上回來,倒要說我的管不得家做不得事了。”顧茜冷眼瞧著,也不十分理會,笑著委託了事,又道書房、庫房、自己屋子三處已是使人瞧著,但都是丫鬟婆子的,還須使幾個人幫襯云云。
那張管家本就曉得她精細,卻不曾料到大事臨頭,她還能這般穩得住,心裡越發生了敬意,忙垂頭束手應了,就要退下做事。不想外頭卻擾擾攘攘起來。邊上小丫頭忙往外頭去,才打起簾子要嚷,見到裡頭有個翠兒,忙又堆起笑來道:“翠兒姐姐回來了。”
顧茜原搭在案几上的手指輕輕顫了顫,忍不住要站起身來,又撥出一聲兒氣坐直了:“什麼事,這麼吵嚷?”說話間,那翠兒已是進來了,她挽著頭髮,臉上有兩道淤痕,面上皆是怒色:“姑娘,這竟是要造反了!”
張管家立在一邊,見顧茜目光沉沉,忙道:“你渾說什麼!究竟什麼事,趕緊回與姑娘。”翠兒胸脯高高低低,呼吸急促,雖聽了這話,猶自不服,只抬頭見著了顧茜神色,她方抿了抿唇角,拿手往外頭一指,憤憤道:“姑娘使我去書房看著,我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