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便愛編排,且不說天氣暑熱,老太太斷不許你出門的,便她心裡也是念著,倒不怕我中了暑氣。”紫鵑口裡回說一句。那邊朱鷺便笑著端了一盅酸梅湯來:“姑娘,今兒廚下說備了新鮮方子的湯,竟是宮中傳出來的,好個精細。我聞著味兒倒還好,你也嚐嚐。”
黛玉便將這事擱下不提,回頭與鳳姐說了一句話,翌日紫鵑便乘著小車往顧家過去。
一等入了內裡,顧茜早備了幾色她愛吃的精細茶點,又有桂花綠豆汁兒:“你自來愛這個的,可嚐嚐我們這裡的味道可不可意。”紫鵑笑著吃了一盞,又用帕子託著嚐了一塊菱粉糖糕,方抖了抖帕子,將手往桌案上一擱:“若沒這些東西,便是天大的事,我也惱——甚麼事說不得,偏得這麼個滾燙的日子使人來。”
“便這些東西,也堵不住我們紫鵑姐姐的口。可不讓你料準了,竟是一件大事!”顧茜心知黛玉房中一應事體皆是紫鵑理會,早前還有自己幫襯,如今雖補了個朱鷺,到底來的日子淺,未必能順遂,便也長話短說,將賈璉一事盡數道來。
紫鵑料不得是這樣的事,一時怔忪,半晌過去她才皺眉道:“二奶奶雖與姑娘相得,到底這樣的事兒,不該姑娘知道的。哪個女兒家不是躲是非,且要沾惹進去的?倒是帶累自家名聲。且這事也不好說,到底二奶奶與璉二爺才是正頭夫妻一家子的人,咱們不過是外人。”
“誰說要與二奶奶提,不過念著平兒罷了。”顧茜又倒了一盞桂花綠豆汁兒推過去:“要我說來,不過是東風西風的事,二奶奶並那尤二姐,誰個又饒過誰去?二奶奶且不說,你我盡是曉得的。只那尤二姐,正經的大紅衣裳大紅轎子,又有媒人聘書的,說著是安順做妾,沒個旁個指望,我再是不信。這裡頭的事,咱們理會不得,不過說與平兒一聲,好歹讓她知道罷了。”
紫鵑聽她這麼說,便也默默點頭,卻顧不得甚個吃喝,說兩句溫寒,便自告辭。一等回去,先將這事悄悄說與黛玉,見她不攔著,便又忙尋了平兒,一拉她的袖子:“快與我過來,有幾句緊要的話說與你。”
平兒見她聲色不同往日,忙與她去了個僻靜地兒,方問了一聲,便聽得尤二姐之事,當即臉色都變了:“竟有這樣的事!”她與鳳姐雖則心性不同,卻自來一體,鳳姐不得好兒,她這個心腹哪裡能有好的,忙細細詢問明白。
紫鵑便將一應事體俱是明說了,又道:“二奶奶如今雙身子,怕是受不得驚怒的。可這事瞞得一時瞞不得一世,或忽而抖落開,也是有的。這兩頭你可得仔細掂量,須尋個好時機才是。”
“這我自是明白。”平兒強撐著扯出一絲兒笑,先謝過紫鵑,方揣著沉甸甸秤砣也似的心,立時尋了賈璉底下的心腹小廝,幾番口角撕開了破綻,問的果真有幾分真,便忙回去。
鳳姐正將一碗安胎藥皆盡吃盡,見她回來,且還笑著道:“紫鵑那蹄子叫你過去有什麼事?瞧著你臉面神色,竟像是大事。”
“奶奶!”平兒心知鳳姐如今將養得宜,且素日性情潑辣剛強,原不能瞞一個字的,便將旁人皆盡喝退,自家雙膝一跪,眼圈兒便自一紅,將事一時說盡。
第一百四十章 思兒女細磨尤二姐
鳳姐登時面色一冷,雙目凜凜如冰,口裡卻冷笑一聲,伸手將手上的杯盞一推,眼瞧著它們打著旋兒滾落下來,摔在地上摔成八瓣:“我說他竟改過了,原是如此!天地良心,我在這屋裡竟越發熬成了賊人!”
這一聲落下,外頭便有丫鬟聽到杯盞碎裂聲,忙低聲問了一句。平兒口裡令她們進來收拾,自己則忙起身與鳳姐捶背揉肩,一面連聲安慰:“奶奶,仔細身子,如今裡頭且有個哥兒哩。只瞧著這個,竟也要壓一壓的。”
聽得這話,鳳姐不由低頭摸了摸肚子,神色倒是比頭前和緩了三分,口裡卻冷笑:“也只得我一個念著他罷了!他與那賤人雙宿□□,怕盼著我們娘兩兒沒了,好與那賤人騰地方罷!”
平兒便勸道:“奶奶細想,雖則這事兒是晴雯她們傳來,讓紫鵑說與咱們,可究竟也就聽了兩句風言風語,內裡是個什麼景象,竟是不分明的。總要細細打探清楚,方才明白。再有,現今奶奶身子緊要,若是為了這一件事,倒是失了精神,豈不是我的過錯!”
“你錯了什麼,這回不說,還要捱到我沒命的時候說去?”鳳姐冷笑一聲,便將對賈璉的怨怒之意皆盡壓下,且要細細料理事物:“只你說的不錯,且要細細打探明白才是。去,將那幾個一個一個叫來。”
平兒將鳳姐扶到榻上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