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楠轉過身看了他一眼,“來了。”
“嗯。”許昭攥緊拳頭。
司楠看向了靈柩之中,已經換上了壽衣安安靜靜地躺著,彷彿只是睡著了的司老太君,“祖母,阿昭回來了。”
許昭眼眶頓時紅了,看了過去,燕州城的數年歲月在他的腦海中一一浮現,那段不堪回首的苦日子裡頭,便是躺在這裡的老人給了他撫慰,她待他如親孫兒一般,而他卻總是給她惹麻煩,可不管是什麼樣的麻煩,她都笑著說沒事,多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惹麻煩了,司楠對他下狠手的時候她雖然沒阻止,可事後看著他傷痕累累地躺在床上,眼眶紅了,然後悄悄地告訴他,她罰了司楠去跪祠堂了,有好東西的時候她第一個想起的便是他,有戰事的時候,她擔心他多過於自己的孫兒,他愛去青樓鬧,她氣的打他,說要給她找一個好妻子好好地管管他,他中了計差點鑄成大錯的時候,恨不得自刎謝罪的時候,她攔住了他,給了他一巴掌說她不要這樣沒用的孫兒
“老太君”
許昭跪了下來,淚流滿面。
司楠看著他,“昨晚你回來過。”
許昭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
“你若是”
許昭猛然起身一拳打了過去。
司楠猝不及防,被他打的踉蹌後退。
許昭渾身顫抖,面容猙獰。
司楠抹去了嘴角的血跡,神色平靜地看著他,“不管你如何做,我都不會怪你。”
“昨夜我回來了”許昭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直接去後院找老太君,可下人說你們去祠堂了,我敢了過去,但卻沒有進去,我不是你們司家的人,沒有資格進你們司家的祠堂”
司楠凝視著他,半晌之後方才道:“謝謝。”
“喪服在哪裡”許昭道,聲音嘶啞哽咽。
對不起阿熹,我不能那樣做
司家之於我不僅僅是再造之恩,更是家人
我錯了。
我不是隻有你一個家人,司老太君也是,那些年,她便是我的祖母,我的母親。
所以,表哥只能對不起你
但表哥發誓,絕對不會讓這個秘密成為你的威脅
絕對不會
司家治喪。
軍中悲痛,百姓哀傷。
整個燕州城都在為這位巾幗女子離世而傷心。
蕭惟離開了軍營住進了司家,除了想盡自己一份力之外,便是想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讓許昭那般發瘋
不過直到喪事差不多辦完了,他也沒查出什麼來。
停靈七日,司老太君出殯。
這一日,燕州城都沉浸在了悲傷之中,沿路百姓路祭不斷,送了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最後一程。
下葬,封土,一切順利完成。
司楠打發了下人先回去,仍舊守在了墓前。
這是司家的祖墳,這裡埋葬著司家歷代的先輩,而大部分是英年早逝,能夠得享天年的少之又少,這裡的大部分人用他們的鮮血與生命捍衛著家族的信仰,僅守著家族的遺訓,而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內情。
“其實祖母錯了,司家的頂天地力並不是源自於那份遙遠的信仰,司家的信仰是這般多年來浴血奮戰而來的。”
許昭沒有說話。
“祖母臨終之時一直沒有提過,但我知道她對我有愧。”司楠繼續道,“當日她親手送走她,心中對我始終有愧,而我或許也的確心存芥蒂,內心深處也曾有著為何不能饒她一命的疑問,直至那夜方才明白,祖母要除的不僅僅是禍害我的人,更是在捍衛著司家的信仰與堅守,一個背叛百姓,與外族勾結的人如何能活下去她不會允許她玷汙司家。”
“陛下命你前往西州。”許昭道。
司楠笑了笑,“你放心,我是大周的將領,既然西州需要我,我自然前往。”
“司楠。”許昭深深地看著他,“別讓我後悔”
千萬不要讓我後悔
司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守著這座新墳,挺拔的身軀彷彿這世間的脊樑。
司老太君病逝的訊息透過官方渠道傳到了京城已然是一月末了,裕明帝下令停朝三日,以示哀悼,同時下旨封司老太君為安國夫人,派魏王秦陽前去祭奠,准許司楠辦完了尾七祭禮之後方才前往西州赴任。
長生的心情也不太好,即便已經知道這事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想著去年還在眼前的人再也見不到了,心中仍是鬱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