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或許,是已經油盡燈枯,已經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又或許,一切都已然盡力,再多說也是無益。
他說,對不起,四皇妹。
長生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已然能夠坦然面對他的死亡,便是曾經失態過,可也不過是因為憤怒因為失望罷了,對於這位兄長,從一開始便很清楚他們之間所謂的兄妹情誼,脆弱的好比初冬湖上的薄冰,一碰便會碎的,而在先帝死之前的那些年,更是早已經磨盡了,他之於她,不過是守衛這座江山的人罷了。
她以為自己不會傷心,至少不會很傷心的。
可是……
便在他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多年前先帝駕崩之時的悲痛似乎又一次襲來,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有資格再放縱自己,從今晚後,在揹負起了這般一個重擔之後,她甚至會連喜怒哀樂都是奢侈。
“走吧,安心走吧,下輩子不要再投身帝皇家了。”
永泰帝駕崩了。
大周再一次迎來了新的君王,新的紀元,而這新紀元的開始十幾年間,甚至可能更長的時間,大周的朝政大權將執掌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
皇帝駕崩、太子登基的訊息在第一時間傳了出去,等蕭惟接到訃告以及長生大長公主攝政的訊息時,亦不過是皇帝駕崩的第三日罷了。
“爹……娘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蕭顧不是很明白攝政大長公主是幹什麼的,但是,看著他爹的神情還有那個一臉討好的傳旨欽差的話,他隱隱猜到了他娘或許不會回來了。
“我們會去京城找娘嗎?”
總不至於一直分開吧?
想到這裡,一向開朗的小少爺心情抑鬱了,事實上自從母親大人除夕之夜走了之後,他的心情便一直不怎麼好。
蕭惟收斂神色,“自然會的。”
他不會丟下她一個人在京城面對所有人的敵對,而她,亦不會將他們父子永遠丟在西州!
他們總是一家人,總是要一家團聚的!
不過,如今首先要做的,便是加強邊境戒備,以防蠻族會因為皇帝駕崩而生事!
……
太子一直沒有哭,自從那一日他的父皇蒼白著臉嚴肅地教訓了他說,身為太子,沒有哭泣的權力,他便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了,即便在最後,他將他一併攆出來,不肯讓他陪著他走到最後,他也沒有哭泣。
可是,他恨!
他恨眼前這個奪去他陪伴父皇走完最後一段路的人!
他的姑姑!
幾乎完全陌生的姑姑!
他恨她,而她,便這般站在他的面前,神色冷漠,眼神冷淡,似乎眼前漫天的悲傷哭泣都與她沒有關係一般!
他不哭,是因為父皇的命令,他卻不是不傷心不難過,可是她為什麼不哭?父皇也不讓她哭嗎?還是她根本便不在乎父皇的生死?她一點兒也不傷心難過!
父皇對她那般好!那般好——
而她呢?連一滴眼淚,一個悲傷的眼神都吝嗇給出!
這便是他的姑姑!
“若是難過,可以哭。”她對他說道,“在你登基之前,可以恣意地哭!”
哭?
他怎麼能夠哭?
他答應了父皇絕對不會再哭的!
她現在讓他哭是想讓他忤逆父皇,讓父皇走的不安心?!
好歹毒的心腸!
她對他伸出了手,似乎想像父皇一般輕揉他的頭,可是她有什麼資格?在她連一滴眼淚都不願意為父皇流之後,他有什麼資格對他做出這般親暱的事情?
她是他的姑姑,可她也沒有資格當他的姑姑,當父皇的妹妹!
他沒有讓她得逞,原本是想要狠狠地推開她的,可是,便在碰到她的手的那一刻,卻不知道怎麼地沒有揮開她的手,而是一把拽了過來,狠狠地朝她的手腕上咬了過去,狠狠的,咬的很用力!
他是太子,從他知道自己是太子開始便是受禮,即便是坐著甚至沒走一步都是規規矩矩的,他就像不是自己似得,竟然做出了這樣不規矩的事情!
可是,他很開心,心裡很痛快,甚至覺得壓在他胸口的東西也輕了許多!
她沒有動,似乎身邊有人被他這般舉動給嚇壞了,想要上前來阻止他,不過最後沒有上來,好像是她阻止了吧!
阻止了又如何?
這樣就算是對他好嗎?
任由著他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