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幽涼的手指按著,翻開了夾層的最深處,趙平津翻過來抖了一下,裡邊掉出了一張小小的嬰兒黑白照片。
西棠拾起來,看一眼就明白了,那是她的百日照,圓藕似的手腳,笑得眼睛彎彎的,露出沒有牙齒的小嘴,胖嘟嘟的臉。
這個照片她只有一張,在嘉園的屋子裡,她以為丟了,沒想到是他帶走了。
西棠頓時哭了。
眼淚流出來,卻又笑了。
趙平津啞著嗓子低聲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的?”
西棠說:“貞貞告訴我的。”
“大概是哪次喝多了,她翻了我外套。”趙平津斜睨她一眼:“人家比你聰明多了。”
西棠瞪他一眼:“最後一面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趙平津驟然沉默了,嘴唇深深地抿了起來,眉頭深鎖,一言不發,那是受到重擊之下,最極端的防禦姿態。
西棠聲音放得更柔了,輕聲細語地跟他說:“你結婚了,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
趙平津起初不肯說話,西棠就執拗地等著,等了很久,終於聽到他答應了她一句:“好。”
西棠一直繃著的神經,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會輕鬆,心臟卻無法控制地在緊縮。
趙平津深深地吸氣,終於開始說話:“以後,把煙戒了吧,對身體挺不好的。”
“嗯。”
“手要還是經常疼,要定期去做檢查。”
“嗯。”
“拍戲少熬夜,倪凱倫會給你簽好每天的工作時間。”
“嗯。”
“如果有什麼事處理不好的,讓倪凱倫找沈敏。”
“好。”
趙平津抬手,小心翼翼地撫了撫她的頭髮:“再交男朋友,要找好點兒的。”
西棠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怎麼樣算好?”
趙平津認真地想了想,思索得太艱難,彷彿腦仁裡有顆碎石子在磨著似的,一寸一寸的割細微的疼:“人要好,身家要有點,尊重你的工作,他和他家裡人都對你好的。”
西棠的鼻子裡湧起一陣酸楚。
趙平津聲音有點發抖:“別再找別像我這樣的。”
西棠淚又落下來,卻抬頭望著他笑了:“一定。”
她擦了擦眼淚,對趙平津笑笑:“我挺滿足的,我們之前分開時候,鬧得那麼的難看,至少這一次,大家都是好好的。”
趙平津咬著牙別過臉,忍住了喉頭湧起的一陣劇烈刺痛。
西棠終於說:“我走了。”
她伸手去解安全帶。
趙平津低下頭,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按,釦子嗒地一聲,好像心破碎的聲音。
西棠拎起包,轉過身開了車門。
趙平津按住她的肩膀,聲音透出了一絲哽咽:“走吧。”
西棠想回頭再看他一眼。
趙平津不讓她回頭。
他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臂,強硬地壓著她的肩頭,他堅決不讓她回頭。
趙平津從她的後背略微俯過身,伸手替她推開了車門。
西棠嗅到了外面的空氣,那是十二月的最後一個晚上,濃黑,清冷,肅殺,自由。
趙平津手掌貼著她臉頰,另一隻手貼著她的後背,親手將她送出了車外,他一直不讓她回頭。
西棠一腳踩在雪地中,堂堂正正地站直了身體。
那臺黑漆漆大車的車門在她身後無聲無息地合上了。
西棠只覺得喉嚨裡窒息哽痛,熱淚一直在往外湧,她站在他的車旁嗚咽出聲,走了幾步忍不住嚎啕大哭,然後她開始在路上奔跑起來。
趙平津的手握在方向盤上,握得那麼的緊,手背上蜿蜒的靜脈血管都透出刺目的黯藍色,他的整個手臂連著胸腔都一直在顫抖。
明晃晃的車燈照出去,路邊的花徑裡厚厚一尺白雪,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人行道上發了瘋似的在跑。
那是他生命中最愛的女孩兒。
她正在離他而去。
恍恍惚惚想起很多年前。
他在工作晚上之後的晚上去學校接她下課,她排戲排得太累了,就睡在了後座,他會把車開得特別的平緩,車子從海淀區一直開到中央商務區,金寶街高樓林立,霓虹燈五光十色地映照在車上,他轉頭看了一眼,有一次黃西棠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用一支口紅,在他的車窗上寫字。
到家時他把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