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頓時覺得牙疼。胤祥在一旁哈哈大笑:“今秋糧食欠收,再打個三五年的仗?你是要逼死四哥嗎?”
十四想想四哥窩在戶部鼴鼠似的左騰又挪籌措糧草的場面,也樂了。
三阿哥聽見他們的笑聲,怪聲怪氣地拖長了調子冷哼一聲。
十四更覺無趣:“咱們也走吧,跟六哥一塊兒進宮給額娘請安。”
讓人沒想到的是,皇帝這場氣生得前所未有地久,整個年節都不見他踏入永和門一步。年下六宮妃嬪紛紛給皇帝縫製祈福香囊,以求來年風調雨順。
康熙翻遍了一盤子五顏六色的荷包也沒瞧見永和宮的東西,倒是永和宮的孩子門年節下統一換了一色簇新的大紅羽緞披風,蜀錦做面,杭細做裡,雪白的風毛襯得人神清氣爽,連遠嫁的七公主也沒落下。康熙見了又生一陣悶氣。
這下連胤祚也束手無策了,他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額娘和皇阿瑪生分成這樣,不由長吁短嘆,手足無措。
恰逢年節下衙門停工,內務府辦了天南地北的各項玩物,供眾皇子皇孫取樂。一眾阿哥難得拋開恩怨,三五成群,文雅些的就釣魚趕圍棋,好動些的就摔跤鬥力。
十四見胤祚悶悶不樂的樣子,索性慫恿他出去和胤祥一塊兒翻駱駝。誰料他心神不寧之下,竟然從駱駝背上滑下來,當眾摔了個大大的屁股墩,趴在地上起不來了,於是理所當然地驚動了皇帝。
胤祚當著一眾兄弟的面,墊著屁股趴在床上,已然覺得十分羞恥,忽又見皇阿瑪親自來了,更是恨不得刨個地縫鑽進去,連連說:“擾了您和皇祖母過節,我還是出宮回府上養著吧。”
“閉嘴!”
康熙又好笑又好氣,一巴掌把他拍回床上趴著,一通數落:“多大的人了,還能鬧出這種笑話?早知道,朕就該帶弘晨他們來瞧瞧你這幅‘尊容’。”
旁邊十三十四拿拳頭頂著嘴,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胤禛的嘴角也揚起可疑的弧度。
康熙瞧著太醫開方驗藥,守著他喝了,囑咐兩句方才出來,坐著轎子走了半日,忽然說:“去永和宮,告訴德妃一聲,免得她擔心。”
身旁太監歡快地“嗻”了一聲,擦擦額上冷汗,心道,我的親孃誒,都快一個月了,可算找到不掉面兒的理由可以去瞧瞧娘娘了。
既是年下,又摔了個兒子,永和宮自然是一幅忙忙碌碌的樣子。繡瑜正帶著一眾宮女翻找藥材庫,撿虎骨熬湯,準備送去乾西二所,見了皇帝不由一愣,趕緊迎上來說:“給皇上請安,老六怎樣了?”
康熙過來的時候糾結了一路,胡思亂想了一路,假設了無數種“如果孩子娘還在生氣”的可能性,以及如何不失體面地哄女人的三十六計。
豈料她沒事兒人似的,張口就問老六!怎麼?朕難道是跑腿傳話的人嗎?
皇帝頓時黑了臉,丟下一句“他沒事”,一甩袖子就往正殿走。坐在西間炕上,宮女奉茶他也不接,捧果他也不瞧,捶腿他扭個身背對著人家。
繡瑜見了長嘆一聲,親自過去端了茶果,一一擺在大爺跟前,接過美人拳在他腿上輕敲:“皇上,大過年的高興些兒吧。臣妾備了烏雞當歸湯,已經在火上吊了四個時辰,您用一盅吧?”
康熙冷笑,譏諷道:“你管朕做什麼?朕老了,兒子才是你將來的依靠呢!”
這話說得太重了,倒像繡瑜盼著他死一樣。滿宮的宮人都唬了一跳,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你們都下去吧。”
繡瑜揮退眾人,在炕前半坐下來,勸道:“皇上,臣妾跟了您快三十年,便是兒子們本事再大,我難道還有第二個三十年去享那福氣?說到底,他們能幹,是媳婦們的福氣,是孫子孫女的福氣,是天下百姓的福氣,唯獨不是臣妾的福氣。”
父母之愛子,絕非單單是為了索取回報。養了這麼些兒子,這話聽著,倒真是別有滋味,康熙倚在引枕上,長長地“唉”了一聲。
繡瑜又說:“臣妾知道,您盼著江山永繼,國運恆昌。可那都是咱們看不見的事,為什麼不珍惜眼前人呢?臣妾只盼著一家子團團圓圓和和美美,以終百年,也就罷了。”
“朕知道。”康熙起身拍拍她的手,“正是因為兩個都是你生的,橫豎鬧不崩,朕才這麼做的。”
Excuse me?繡瑜猛地抽回手,背對著他暗自磨牙。老孃給你生兒子,調教兒子,還有錯了?
“感情您就是看著孩子們孝順,才有持無恐的?”
康熙恬不知恥地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