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打個噴嚏、揉揉眼; 都會立馬有人上來噓寒問暖,八阿哥中暑一直到暈倒才被人發覺; 可見身邊的奴才對他多不上心。
可偏偏這些人都是惠妃安排的,繡瑜頓時心生退意。可康熙開口說:“既然來了; 一起去瞧瞧吧。”
繡瑜只得跟在御駕後頭,進了澹寧居。
八阿哥的院子裡亂成一團,煎湯熬藥的、跑腿遞東西的,沒頭蒼蠅似的亂竄。還有其他阿哥帶來的人; 木頭樁子似的拄在外面。康熙不由臉色一沉。
屋子裡; 八阿哥躺在天青壽字帳子裡,已經幽幽轉醒,只是仍舊面如金紙; 冷汗淋漓。露在外頭的一雙胳膊曬得通紅,嘴上起了浮皮,看著格外憔悴。
康熙強忍著怒氣讓兩位太醫上前請脈,轉頭厲聲喝問:“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麼多諳達奴才; 旁邊七個哥哥,你們都沒發現八阿哥中暑不適嗎?”
“回。。。。。。”太子和大阿哥幾乎同時上前一步; 就想搶著回話。
康熙瞬間起疑,把目光轉向諳達們:“教授皇子們騎射的總諳達何在?”
總諳達被傳進室內; 跪著回稟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總的來說不過是陰差陽錯罷了。除了八阿哥的奴才可惡些,旁的人並沒有什麼大的過錯。諳達們不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向皇帝提起給這個不受寵的小阿哥減免功課的事。哥哥們各有各的心思,沒有人想害八阿哥,可也沒有人分給他一點點關心。
繡瑜瞬間覺得此事棘手。看似平常的一件小事,卻幾乎把康熙心中隱痛的傷疤揭了個遍。嫡親的外家與異母弟弟,庶長子與太子之爭,異母兄弟之間的隔閡。
康熙的心像是從怒火熊熊的火焰山裡,一下子掉進了詭秘莫測的深淵。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深沉冰冷,挨個掃視眼前從高到低,一溜排開的四個兒子。
“皇上,”繡瑜突然輕聲插話,“中暑之人需要靜養,不如臣妾在這裡看著八阿哥。”她總不好在一旁看著康熙教訓別人的兒子。
康熙點頭應允:“都隨朕來。”
這下小小的內室只剩下繡瑜與胤禩兩個主子,庶母與幾乎從未說過話的庶子,氣氛尷尬。幸好太醫和宮人們來來往往,繡瑜遠遠地撿了個椅子坐著,望著帳子裡太醫們忙碌,無聲嘆息。
九子奪嫡,八阿哥的手段最激進,也是諸子之中最令康熙厭恨的。如今看來,果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顧太醫與何太醫合計了藥方,兩人似乎爭執了兩句。顧太醫突然衝繡瑜行禮道:“娘娘,微臣可否向娘娘討要一粒紫金裕暑錠,與八阿哥救急?”
紫金裕暑錠製作過程繁瑣,除了永和宮年年不厭其煩地單獨備了,別的宮裡都用太醫院統一發放的清涼丸代替,功效要次上一等。但是這治病的東西最忌諱外人插手,繡瑜把藥給出去,是要擔風險的。若不給的話,又顯得她吝嗇刻薄。
竹月不由暗瞪了顧太醫一眼,嫌他多事。
顧太醫是老江湖了,不會不懂這個道理,今日冒這風險,繡瑜從他的眼中看出了憐憫。
而此刻,唯有繡瑜知道,今日的小小孩童並非搖尾乞憐的池中之物,而是一遇風雲便化龍的傳奇人物。
所以現在輪到她來面臨這個道德考驗了。稚子何辜?可這個無辜的孩子將來會是老四的勁敵,要不要幫他呢?
其實在她這麼多年潛移默化地影響下,歷史早就悄然無聲地滑離了原本的軌道。胤禛現在每天被老六纏著,上樹捉蟬,下河摸魚,這些淘氣的事情兄弟倆揹著她和康熙,全部偷偷幹過了。哪裡還有歷史上冷麵王的影子?
歷史不是不可以改變的。她雖然沒有自大到以為憑藉一己之力,就能將九龍奪嫡的慘禍消弭於無形。可若能在八阿哥幼年稍微減少一點兒他心中的不平,能令將來慘烈的局面稍微緩和一二,亦是大功一件。
“竹月,給他!”繡瑜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帳幔中的胤禩,轉頭衝顧太醫笑道,“本宮生四阿哥的時候,多蒙顧太醫關照。這點小事,何足掛齒?”
床上的胤禩眼神一動,他明白這是德額娘不想施恩圖報,叫他安心的意思。
這時門外傳來康熙怒而砸東西的聲音,繡瑜不由自主站起來,小桂子跑進來回稟:“娘娘,大阿哥跟皇上爭執了幾句,皇上生了大氣了,罰了眾皇子一起跪在院子裡。”
康熙這還是顧及大阿哥的面子,當著一眾弟弟的面,單罰他一個未免不好看。乾脆所有兒子一起罰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