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雖是不缺,但化了鹽水用來消融冰雪的時候還是不多,況今年只初一下了場雪,除了一些犄角旮旯,其餘地方早就化盡了。
三夫人正挑著眉要再問一句,白霜打廊下迎出來道:
“三夫人擔心的極是,本是奴婢想的不周全了。今兒是上元,各位老爺、夫人又都去了大昭寺給老太太祈福,老太太白日裡頭痛便好些,在院子裡轉了兩圈覺著山石樹木都掛了塵,便叫奴婢吩咐人全沖刷一回。奴婢一時粗心,忘了這青石路上結冰最是發滑,趕忙向老太太自罰了一月的月例,領了些鹽,叫丫鬟們化了,眼下才將路上的打掃乾淨,是奴婢的過失。”
白霜這般一說,三夫人便笑道:“我就說呢,原是你這丫頭的過錯,老太太也捨得罰?”
白霜便不大好意思的福了福,說:“主子們快進去吧,老太太正等著呢。曉得過會子幾位哥兒和姑娘要出去看燈,叫這會子問了安,晚上便不必來了。”
眾人一聽,趕緊依次進了屋,迎面便是一股花香,定眼一瞧,原是擺了幾盆開得正好的水仙花在案上,三老爺便笑說:“今兒日子不錯,母親心情瞧著也不賴。”
——王氏不大喜歡很濃的花香,像水仙一類反是三房或幾位姑娘屋裡擺的多些,王氏房裡常擺的是吊蘭和杜鵑,今兒卻也沾起香氣來了,想來多半是心裡舒坦。
王氏穿了一件嶄新的蹙金大襖,抱著手爐說了一句:“就你貧嘴。”
三老爺呵呵笑了,眾人行了禮落座,這才瞧見只崔煜在,一向跟在王氏身旁的鄭明珠卻不見人影。
鄧環娘心裡頭隱隱有數,便也沒開口問,林氏瞧了一圈卻道:“怎的不見明珠?明薇惦記著她大姐姐,給老太太祈完福,看禮時還給明珠換了根香木簪呢。”
鄭明薇心不在焉,實也沒注意聽林氏說的什麼,只聽提了自己的名字,便忙站起來應了個“是”。
王氏略一點頭,不緊不慢地道:“你這個做妹妹的有心了。明珠這幾天光顧著照料我,自己受了寒都不曉得,今兒估摸是挨不動了,發起燒來,幸好大夫在,開了藥,我叫她服了先在裡屋歇下了。”
鄧環娘欠了欠身:“要不要緊?這丫頭怕不曉得照料自己個的身子。”
明玥聽了鄧環孃的話,便即起身道:“祖母,我進去瞧瞧大姐姐吧,我今兒也給她求了東西呢。”
“站著!”王氏猛地提高了音量,明玥倒嚇了一跳,不由停了腳。見下面幾人都看著自己,王氏也意識到剛剛反應稍有些過激,便咳了兩嗓子說:“你大姐姐才服了藥睡下,你別去擾她,有這個心便行了,坐回去吧。”
明玥乖巧的應了一聲,心裡有些納罕,便暗暗看了眼崔煜,崔煜臉色不大好,一直沒怎麼說話,只微垂著頭往鄭佑誠和鄧環孃的方向瞄了瞄。
眾人還想說說今兒在寺裡的見聞,結果沒幾句王氏便道:“行了,都且先回去吧,該用飯的用飯,用過飯要出去賞燈的便去。我今年不拘著你們,且去耍個痛快,只別鬧騰太晚,我身子酸,過會子便躺下了,晚些也不用再跑一趟。”
幾個孩子心裡一奇,倒是高興。
往年王氏也允許他們出府,但總要先在松菊堂拘上大半日,而且出府也最多隻能一個時辰,尤其昭哥兒、瑞哥兒,王氏怕他們磕著碰著,派去跟著的人又多,幾乎不能下車,只轉一圈就回來了,姑娘們算在車上看個熱鬧,像鄭澤瑞的性子便頗覺沒意思。
今兒王氏放了話,他們心裡美了,自趕緊回去用飯更衣。
等眾人都走了,王氏便看著崔煜幽幽嘆口氣:“你如今有孝在身,不能參加這等熱鬧歡慶的場面,不然祖母也叫你一併去了,今兒你也忐忑了一整日,早些回去歇著吧。”
崔煜的確有些累,鄭明珠鑽心一般痛苦的悶喊聲還時不時縈在他耳邊,他當時站在外間也能感到那股濃濃的血腥氣,雖是在後院,王氏屋裡此時又擺了這麼多盆水仙,可仍遮不住似的,叫他想作嘔。
“那有勞祖母多多照看明珠。”
王氏微一抬下巴:“你放心吧,我正讓人熬著補藥呢。可煜哥兒啊,今兒明珠為你遭的罪你都瞧見了,她維護了你崔家的名聲。祖母為著大局想也是站在了你這邊,但醜話說在頭裡,日後你若薄待了明珠,祖母可不能饒你!”
“但請祖母放心”崔煜弓著身子道:“孫婿日後對明珠定會敬之重之。”
王氏點點頭:“那就好。過個兩日你便先回清河去,便說明珠在我跟前不分晝夜的侍疾,自己也累病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