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縣令皺眉:“所以我說問問她們呀!又沒說硬送給你。”
雷參將對著鄒縣令行禮,鄒縣令點了下頭,示意凌欣帶他去凌欣住的地方,凌欣心裡嘀咕,一個縣令怎麼要去看自己住的地方?可是這縣令年紀這麼大,這裡都能當爺爺了,也不該有什麼旁門左道之念,就帶著鄒縣令去了自己住的小屋子。
到了屋子前,夏草不知道從哪裡跑了出來,喘著氣說:“姐姐,要我做什麼?”
凌欣說:“沒事,你去玩吧,縣令大人就想看看這裡。”
夏草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了,鄒縣令不滿地看著夏草的背影,瞪了凌欣一眼,邁步進了門,理所當然地在唯一的一張桌子旁坐了,大聲喊道:“上茶來!”門外的一個丫鬟聽見了,忙出聲答應了。
凌欣小聲地說:“縣令,這裡是野外,我沒什麼好茶……”
鄒縣令皺眉:“你怎麼不早說?我可以帶給你些。”
凌欣忙說:“不用不用,我是鄉野粗人,喝不出什麼不同……”她喜歡黑茶,對各種綠茶微妙區別沒有感覺。
鄒縣令小聲道:“可有人喝得出……”
凌欣問:“什麼?”
鄒縣令大聲說:“沒什麼!哦,你這裡有硯臺,姑娘是在這裡寫信嗎?”他抽動鼻子,嗅著空氣。
凌欣剛要點頭,心說鄒縣令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寫信?難道是丫鬟告訴他的……就聽見一聲鑽雲慘叫:“啊——!”只見鄒縣令面色驟綠,指著桌子上。
凌欣嚇壞了,忙看去,問道:“是蜘蛛嗎?不咬人的……”
鄒縣令瞪圓雙眼,問凌欣道:“你用了這墨?!”
凌欣看那段立在桌子上的半截墨,點頭說:“是呀,這墨挺香的,我就放在屋子裡聞味兒用了,我在用雷參將給我買的墨……”
鄒縣令從懷裡掏出了一方皺巴巴的巾子,顫巍巍地小心地將墨塊拿起,湊到眼前仔細一看,竟然哭了:“蒼天哪!她用了這墨!”
凌欣忙說:“只……只用了一次……額……兩次吧?”
鄒縣令接著大哭:“一次也太多了!半次都不該!蘸下水都不成啊!心疼死我了呀!這些混賬東西啊!糟蹋寶貝啊!……”眼淚如注!鄒縣令的巾子包了墨,他就用官服的袖子擦鼻涕眼淚。
丫鬟正端著茶進來,一看嚇得忙將茶盤放下,問凌欣:“小姐打了縣令?”
凌欣說:“打什麼打?!快,把你的手絹給縣令呀!”
丫鬟掏出粉紅的手帕,鄒縣令拿過來捂在臉上,哭泣著搖頭:“完了!這墨!都快用完了!千古罪人啊!”
凌欣膽怯地問:“這墨怎麼了?”
鄒縣令繼續哭:“這是新安香墨,乃唐朝奚超父子所制,豐肌膩理,光澤如漆,香味濃郁,經久不褪。如今,黃金易得,李墨難求!你怎麼……你怎麼能用這墨啊?!你就是書法蓋世,也不能用啊!你還是個女子!你更不能用啊!蒼天哪!我不活了!……”他捶胸頓足,淚飛如雨。
凌欣很難過,“好吧好吧,我不用了,這墨就送給你吧。”
突然,鄒縣令的淚水停了,眨眼看凌欣:“送給我?!”
凌欣點頭:“我的字也寫的不好,用這墨實在浪費了,縣令若不嫌棄這墨只剩了這麼一小截,就請收下吧。”
鄒縣令抽抽鼻子,將手裡的小包放入懷中,垂著嘴角說:“那我讓人給你送些好墨過來。”
凌欣忙說:“只要不臭就行,我也不講究。”
鄒縣令低聲說:“你不講究,別人講究……哦!這可是你送給我的!我根本沒向你要!你記住了?”
凌欣連聲說:“是的是的。”只要您別哭就好。
鄒縣令起身,對丫鬟說:“你們想想,是跟著姑娘去山寨,還是回我那裡,隨便你們。”然後就急匆匆地走了。
凌欣看著他的背影鬆了口氣,心說這個鄒縣令可真夠感情豐富的。
她看著桌面上原來放墨塊的地方,隱約有些後悔——也許不該把蔣旭圖給自己的東西這麼隨便送人?原來以為自己寫信用的白帛香墨,是勇王的皇家手筆,自然大方不凡。可現在看來,那墨也太貴重了,肯定不是所有勇王手下的人都在用的東西,應該只有自己這麼奢侈,該是蔣旭圖特意給自己的……
想到此,凌欣心中泛起一股甜意。這半年來,她和蔣旭圖信件往來,交代事情之外,也寫了許多心情感想,她每天都有“這件事要寫信告訴他”“跟他說說我此時的想法”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