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鴻一抬下巴:“馬上出府!別再多話了!”
雨石把盒子放在一邊,在頭上鄭重地磕了個頭,然後雙手抱了盒子,看著賀雲鴻說:“公子放心,我一定做到!等我弟弟成人……”
賀雲鴻擺手打斷:“你如果做到了,就行了。日後不用再掛念我了!”
雨石大哭,賀雲鴻特別不耐煩的樣子:“快出去!一個兩個的,都在我這裡哭什麼?!我得讀書了!”雨石抱著匣子站起,哭著出門了,賀雲鴻才出了口氣,拿起案上的一本書,翻開讀,可是久久沒有翻頁。那匣子離開了他,他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賀霖鴻將信遞到了勇王府,又去北城,按照餘公公指定的城門,藉著張傑殿前都檢點的名頭,定了次日上城的地點。賀雲鴻怎麼說也個戶部侍郎,大家又都知道他與張傑擁立了建平帝,軍將們都答應了下來。
賀霖鴻再回到賀府已經傍晚了。他先讓人問三公子是不是在他院子裡,知道三公子在,他才去見父母。
他累了,今天不忍再見賀雲鴻。每次一見到這個丰神俊逸的三弟,想到三弟將要面臨的黑暗,他就從心底感到沉重和負疚,深覺自己的無能!他奔走多方,打探人們的意向,發現大多數人此時都想明哲保身,不願涉入朝局。更何況現在戎兵就在城外,亡國之難如懸頂上,誰有心思去為他人抗爭什麼。賀相已然身殘,日後肯定無法再起,從利益上,也沒人會為賀家下什麼賭注。
賀霖鴻先去看了父親,賀相雖然還躺著,可是傷口都已經不出血了。賀霖鴻低聲問道:“父親,到日子了,您想到別處避幾天嗎?”他過去就問過,父親一向搖頭,今天也還是搖頭,抬手指了指地。
賀霖鴻向父親說了些京城的情形,也沒有多勸賀相——若是賀相失蹤,太子不甘,如果要全城搜捕,那些買下的地宅儲藏糧食的地方被發現了怎麼辦?把勇王府連累出來可怎麼辦?賀霖鴻想起當初凌大小姐說過的話——享受了榮華富貴,就得承擔風險,現在就是擔風險的時候了。
他又去看姚氏,姚氏也好了許多,正坐在桌子邊。
賀霖鴻行了禮,讓旁邊的人都下去了,才說道:“母親,這幾天,有討債的人要來我府鬧事,您能不能到別處住住?”
姚氏一見這個兒子就氣得牙根疼,現在他不會讓自己隨便打了,更無法和他好好說話!她哼了一聲:“我怎麼有你這麼兒子?!怎麼不是你死?!讓大郎活著?!”她哭了起來。
賀霖鴻已經被悲哀和擔憂壓得疲憊不堪,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氣,冷酷地說:“母親若是不出府,怕是要受騷擾!”
姚氏哭著說:“我走!我才不想看到你!”
賀霖鴻說:“那我們馬上就離開吧。”
姚氏說:“我怎麼可能一個人走?我得帶幾個人!”
賀霖鴻搖頭:“不行。”
姚氏生氣得叫:“我怎麼也得帶兩個陪房!她們知道怎麼照顧我!”
賀霖鴻原來在那個院子裡買了兩個婆子,可是姚氏堅持如此,賀雲鴻也不想吵了。他叫來了姚氏貼身的兩個婆子,讓她們扶著姚氏出了門,上了軟轎到了府門,上了馬車。
天色黑了,正好出門,賀霖鴻親自駕了馬車,將姚氏和兩個婆子送到了三條街外的一個院子裡。這是他買下的宅院之一,用的是羅氏陪房的名字,就是被追查出來了,也可以說是羅氏的私產。
有婆子們開了門,她們與賀府沒有關係,也不知道賀府的事情,以為這裡只是個平常的人家。
安置了母親她們住下,賀霖鴻說:“母親這兩天千萬別回府裡了。”賀府一被抄,大家自然知道訊息,姚氏也就會躲著不出來了。
姚氏心中隱約感到可能有事,但是她覺得該是賀相的事。她聽下人說了,太子陷害了賀相和大兒子,難道太子要回來了?二兒子不明說出來,她也樂得不捅破。不然如何?要與賀九齡共存亡嗎?她與他可沒和好!她還恨著他!……若是過去她還等著他來賠禮,現在她見都不想見到那個面目全非的人,覺得他特別難看!那個文質彬彬行止端莊的夫君哪裡去了?怎麼能是這個嘴半張著沒法說話已經沒了眼睛的老殘廢?!她不認識他!
姚氏一輩子錦衣玉食,可突然間,過去有權有勢的丈夫眼瞎了被割了舌,大兒子死了,一府的家產也沒了,她覺得臉都丟光了!過去大家都說她嫁的好,賀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有三個兒子,風光無限!現在她算什麼?成了一介貧婦!破落戶!她可以想象那些認識她的人——過去的女伴,現在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