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奕的心情並不是很愉快,他手裡捧著的一本《文達通治》皺眉。
《文達通治》就是譚慶學的文集,收錄了他近三年的詩詞文章,原先在文會上,謝奕也是和譚慶學有過交集,關係雖然並不怎麼熟稔,但是謝奕一直覺得譚慶學是有真材實料的。
譚慶學這個人年少才高,這是毋庸置疑的,雖然謝奕也不樂見他被眾多南方舉子推崇備至,在文輝上被抬得太高,但是就是謝奕也要承認的,他確實是有狀元之才,說他是靠著舞弊當上狀元,謝奕並不相信。
“這書你怎麼還沒有焚燬,做人要緊跟潮流啊。”
陳芸見謝奕一直沒有理會自己,反而坐在桌子前抱住書發呆,走過去一把從他手裡抽了出來,看了看封面,就笑了。
說起來,這譚狀元也是倒黴的不輕,屬於城門失火被殃及的池魚,怪就怪他平時愛在文會出風頭,盛名之下,就被忍拉出來當椽子了。
“我總覺得不該如此……”
謝奕揉著額頭,輕輕的說了一句。
就曾經的那幾次接觸來看,譚慶學身上的清高自傲比一般文人更強,正是文心雕龍,如玉君子。
據說他從小有過目不忘之能,年方十三就在鄉試中奪魁,這樣註定了日後會無限耀眼的人物,便是給他題目,也根本不屑去舞弊吧。
“呵……命不好嘛,生在南方。若是生在北方,這次舞弊案就是他飛黃騰達的天梯了。”
陳芸輕嘲的一笑,譚慶學說到底也就是個黨爭之下的炮灰而已,再有才也沒有用。閻王教你三更死,絕對不會到五更啊。
京都裡可能很多人心裡都會如謝奕那樣,為譚慶學覺得可惜,也願意相信他並不是能做出這樣事的人,但是有什麼用呢,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並不會因為你無辜而不會牽扯到你身上。
黨爭是最殘忍的博弈遊戲,舞弊案相對來說結案結的很迅速,那些擺在檯面上的證據,是真是假都根本就不重要了,只有利益和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朝上的“勢”掌握在誰的手裡,誰就能代表正義公理,輸了這場博弈的炮灰,只能被踐踏和遺忘。
聽著陳芸的話,謝奕的腦袋更疼了,他又不傻,她話裡的暗示謝奕聽的明白,而且也能夠想到,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譚慶學只是無辜的整治犧牲品,那些炮製的所謂書信和洩露的題本,完全可能作假,而既得利益者,就是他親爹一脈的人。
過了沒幾日,譚慶學等人從收押的牢獄裡出來,發配流放,謝奕特地站在街口遠遠的目送他們。
這些人曾經都是志得意滿的年少英才,從南方的家鄉遠道而來,帶著功成名就的期許和冠蓋京華的未來,如今一朝天翻地覆,跌入泥潭,再也不復往日榮光。
看著那些人垂著頭,面色憔悴青灰,謝奕就覺得內心酸苦難言。
“把這些銀子偷偷給他們送去吧。”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幫他們打點一下獄卒,畢竟長途流放肯定會吃苦頭的,有點餘錢能夠過得更輕鬆一點。
交給下人的小包袱,裡面除了裝了些碎銀子,幾件衣服,還有一本《文達通治》。
謝奕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為什麼要帶過來給譚慶學,但是他總覺得,能夠寫出“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的人,就算在泥潭裡,也總能有大成就。
等到流放期滿,就算不能科舉,也可以繼續不忘初心,潛心治學,以詩詞華章傳世。
譚慶學等人穿著囚服,披頭散髮,一路帶著手銬腳銬,叮叮噹噹的緩緩走著,街上圍觀者蜂擁而至,百姓們指指點點的互相傳揚他們的罪狀。
謝奕送過去的包袱交到了獄卒手裡,他們把銀子和衣物留下,最後將那本《文達通治》隨手一揚,撕成兩半後,扔到了譚慶學懷裡。
“喂,給你的!作弊才考中的狀元郎,到底是不是真的認識字啊?”
幾個獄卒調笑著把書扔給了譚慶學,而譚慶學雖然蓬頭垢面,深陷牢獄,此時依然挺直著腰背,原本英挺出色的眉目縱然黯淡,還是有著一絲星火的,但是看到這本自己的文集,眼睛再也忍不住的溼潤了起來。
他可以從容赴死,被陷害依然保持錚錚的風骨,但是如今他卻絲毫找不到自己繼續堅持著忍辱含垢活下去的意義。
他無法忍受,自己活著毫無價值,苟且偷生的日子,對他而言都是恥辱。
幾日後,譚慶學就找到了機會,在流放的途中找到機會跳河,溺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