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撐起身去抓,掌心一滑摸到一塊溫潤的玉,的握進手中。上面的凹凸依然在,我們的名字合在那裡,面上早已圓潤得摸不出堅硬稜角,才知經年已過。
我聽見他嘆了一聲,那一聲總迴盪於耳邊不曾退去,這樣夜裡更加真實。
“你要回去了?”
他的聲音隨著呼吸撲面而來,壓得我躺回枕上努力盯住面前黑影。
“你要我留下,是嗎?”
“我……我是……你要回京?和皇阿瑪一起?”
面前呼吸斷了一瞬,變得更輕許是遠了。“皇阿瑪還要再呆些時日,我來請安,早該走的。”
他的心在黑暗籠罩下有了我最熟悉的模樣,不用貼近也能感受。順著腰間尋到他的手,輕輕握住不再僵硬冰冷,靜靜貼在床邊。
“胤禛,帶我走吧,帶我回家。我想你,想回家。”
他像是定住一動不動,手背在我掌下溼了薄薄一層。
不等他回應,我抬起頭悄聲詢問,聽見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你能安排麼?”
“能。”
只一個字,我安心閉了眼,睏倦猛地襲來無力支撐。原來我抄的那些佛經,虔誠地抄寫一個多月,心心念念求的不過是他這樣一個簡單的字。
一夜的風換來清晨雨露,我看著紗幔外空蕩蕩的床邊又看落雨窗前的書桌,一頁寫了大半的宣紙揚起一角。半途而廢。
支撐坐起,枕下的手來回摸索,空無一物。只有手邊一串佛珠。
他總是知我,我卻對他從不設防,只是這回……不如不看。那樣失落失意的一顆心,找回你丟了它便是,何必取走。
笑盈盈的臉從簾後閃出,快步走過來福在床前,不一句只是笑,見我也笑才起身挑了紗幔讓我看清外面光亮。
雨很,淅淅瀝瀝地下,阻不住陽光淺淺的照進屋裡。
換下身上睡得沉重的衣裙,由她選了身亮眼的紅,才剛梳洗好站在桌前看他握著我手於昨夜寫下的佛經字句,一道撐傘的身影立於窗前。
雖是晴雨依然會濺溼,竟然穿了身白色,銀色絲線結成的一團團雲紋閃在陽光下,看著倒是極清爽。
沒人去開門他也不動就站在外面看我,薄唇微啟輕吐兩個字,“出來。”
傘下,許是因為雨勢太,我不覺冷也沒溼了哪裡,他也是。我們走在彼此身旁看著前方,山水間,水雲間,依然連成一片,水面閃耀著金波徐徐推開,幽靜而開闊。
避暑山莊確實很美,至少他帶我站的這個角度比前次所見美好。
我靠在廊柱上蜷了雙腿,他坐在我腳邊眺目遠望,側臉深刻的五官一覽無遺。一條細紋現於眼尾比去年淺了些,我伸了手指輕過去,將要碰上看見它更形明顯,連眉梢都變得柔軟帶起唇邊一抹微揚弧度,只是不曾回頭看我。
收回的手被他握住,拇指指腹摩挲著我掌心紋路。飄進亭內的雨絲落在他指下,揉散推開,玉扳指軟膩膩的溼。
太陽帶著雨落至山彼端,天漸漸暗下來,他起身立在面前拉我站起,蜷得僵住的膝蓋麻絲絲地疼癢。我扶著他胸膛努力伸直跺了跺腳,他的頭低在臉旁看我一臉的難忍,湊到耳邊悄聲問:“抱你回去?”
熱氣吹進耳中,我縮著脖子推他退開,轉身步下臺階。眼前山水變得昏暗,恍如昨夜。
聽見他跟上來走在身旁,雙手空無一物。
那柄傘把我們送到這裡,此時留在亭中。
回到房裡已變了模樣,幾個箱子不見蹤影,就連桌上的經書都消失了,空蕩蕩的靜。
丫頭只是笑,衝著我身後的四爺福了福,眼看著消失不見。
“今早已和皇阿瑪回稟,我們回家。”
“現在?”
天要黑了,睡在哪兒?要不要這麼趕?
不解地回身看他,手已輕推在我背上,掀了簾子走出去。
馬車不急不忙跑得很慢,輕微的搖晃讓我坐著也困起來,好在雨後的傍晚很涼爽不用忍受暴曬之苦,好在他叫人備了吃食不用捱餓。
咔的一聲脆響驚得我猛地坐直抓住窗簾,黑乎乎地看不清,甚至不知身在何處。簾子露出一道縫隙,滿天繁星連成一片。
“沒事,只是把板子搭好,讓你睡得舒服些。”
馬蹄車輪的規律聲中,沒有突來的危急,只聽見一道男聲低沉暗啞。
“胤禛?”
“對,胤禛。”
星光被擋在簾外